中国驻越南原大使:我所看到的胡志明
早在50年代初上小学时,就听地理课老师说越南是社会主义阵营东南前哨,越南的领袖是胡志明。后来我学了越南语,又到外交部工作,心想总有一天会有机会见到这位领袖。
第一次见到胡志明
1964年11月初,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鼎丞率我国检察院代表团访问越南,我从外交部被临时借去为代表团当翻译。越方知道张鼎丞同志是中国的老革命,接待十分热情。
11月3日上午6点,胡志明主席在主席府接见了张鼎丞检察长和全团成员。那天,胡主席身着浅黄色卡其布中山装,外面还披上一件浅黄色外衣,站在主席府大厅台阶下迎候我们,与大家一一握手。
1964年11月,胡志明主席(前排左四)会见中国检察代表团并在主席府大楼前合影。前排左三为张鼎丞检察长,左二为朱其文大使;后排右一为作者。(图源:《印支外交亲历》)
作为翻译,当时我很紧张,怕不能完成好翻译任务。但胡主席毫无大首长的官架子,举止和谈吐十分随和,并且基本上都在讲汉语,就像聊天一样。他还站起来端着盘子,逐一请大家品尝饼干,并介绍说这是主席府的厨师用木薯粉制作的。会见的气氛十分轻松和亲切。
张鼎丞同志谈到中国检察部门存在的一些问题时,胡主席用汉语坦率地说:“中国存在的问题,越南都有,甚至中国没有的问题,越南也有。”
胡主席还回忆起他早年在上海从事革命活动时的见闻。他说,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有些人受英、法殖民主义思想影响,崇洋媚外,甚至把自己的名字也要改成外国名字。有一个人本来姓白,便要改为姓“怀特”(White),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至今我仍珍藏着那次胡主席和全团的合影照片。
胡主席观看中国杂技
1965年春,中国铁路杂技团到越南访问演出。朱其文大使在大使馆安排一个专场,请胡主席和其他越南领导人前来观看。这时我刚刚到驻越南大使馆工作不久,看见那天胡主席身穿越南农民常穿的那种棕色短衫,脚蹬用汽车轮胎制作的凉鞋——“抗战鞋”。
胡志明常穿的“抗战鞋”。鞋底取轮胎中间部分切割而成,鞋带使用轮胎内胎。
演出地点在大使馆二楼电影厅,可容纳近200人。朱其文大使陪同胡主席步入会场时,早已到场的大使馆工作人员、中国留学生和在河内的中国援越专家全体起立,热烈鼓掌,对胡主席表示欢迎。
朱大使请胡主席在前排沙发上就座。但胡主席没有立即就座,而是面向大家,用手势示意大家先坐。可是大家非但不坐,反而鼓掌更热烈了。这时候,只见胡主席一下子坐在了前面小舞台的台阶上,在场的人只好先坐了下来,朱大使才将胡主席请回到沙发上就座。
关心邓颖超大姐的健康
胡主席不仅同毛主席、周总理个人关系密切,同中国几位领导人的夫人——康克清、邓颖超、蔡畅等也很熟悉。每逢这几位老大姐生日,胡主席都要通过内部途径给她们发贺电,尤其是对邓大姐。早在20世纪20年代,胡主席在广州就和周总理来往频繁,邓大姐还亲自给胡主席织过毛衣。胡主席是唯一一位称邓颖超为“小超”的外国领导人。
作者(右)和同事在中国驻越南大使馆前的合影
大约在1968年秋的一天,胡主席的秘书瞿文烁到大使馆见我,转达胡主席内心的不安。瞿秘书说,胡主席看外电报道说邓颖超同志已经去世,但没看到中国报刊、电台的相关报道,这使胡主席感到很为难。如果邓颖超同志真的去世了,胡主席一定要发唁电;但如邓颖超同志没有去世,发去唁电肯定会引起中国同志误解。因此想请中国大使馆帮助从侧面了解一下情况到底如何,并把结果告诉胡主席。
送走瞿秘书,我把相关内容向大使馆领导作了报告。领导感到邓颖超同志是德高望重的老大姐,突然向国内询问这样的事情,的确有些为难。但鉴于是胡主席关心的问题,而且还在等待答复,还是决定如实向国内报告。
胡志明主席与邓颖超的合影
几天后,大使馆接到了邓大姐给胡主席的信。我清楚地记得第一句话是:“敬爱的胡伯伯,我还活着。”下面的大意是,现在的身体状况较前一时期还要好些,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感谢胡伯伯的关心,祝胡伯伯健康、长寿,希望有机会在北京与胡伯伯见面。
胡主席和中国大使馆
中国大使馆院内有两棵荔枝树,所结的果实在河内地区堪称上乘。每年大使馆摘下荔枝,都要首先挑选一些最好的,用红色玻璃纸包好,系上红色缎带,送到主席府请胡主席品尝。
有一年“八一”建军节,大使馆从国内采购了一批蜜桃,托民航班机运到河内,准备摆在武官举行的建军节招待会上。大使也特意指示工作人员挑选一些最好的,送胡主席品尝。平时,大使馆还负责向胡主席提供熊猫牌香烟、崂山矿泉水和北京特制的燕麦片。
听胡主席的秘书说,胡主席吸烟十分注意节约,每支烟吸到一半,便放进一个装青霉素注射粉剂的小瓶里,让其自行熄火,过一会再拿出来吸另一半。对于矿泉水也是一样,由于崂山矿泉水不同于一般矿泉水,含有大量气泡,胡主席便提出要把大瓶改成小瓶,因为一次喝不完,放在一旁,瓶子里的气跑光了,造成浪费。此外,胡主席过冬的服装也是在北京用丝绵特制的,并于来年开春送到北京干洗。
胡主席十分关心中国留学生学习越语的情况。1965年和1966年,在越南正规大学学习的中国留学生已有数十人,但胡主席提出要再为中国学生开办一个学习越语的“半工半读”学校,由胡主席亲自担任校长,朱其文大使担任教务长。
学生共有十余人,半天在工厂劳动,半天请越南的大学老师为他们上课。每隔一个多月,胡主席便把同学们请到主席府,检查学习情况,看大家有多少进步。这些同学毕业后,在各自的岗位为发展中越友谊作出了自己的努力,其中有两位同学曾担任中国驻越南大使馆武官和副武官。
对于正规的留学生,胡主席也不时让他们到主席府去,了解学习情况,有时还当场出几个题目让同学们回答,并给予指正。
大约在1968年春,胡主席在北京度假一段时间。那时河内与北京之间每周四有一个航班。为躲避美国飞机轰炸,飞机返程要到天黑后才从河内起飞,在广西南宁过夜,第二天再飞往北京。越南主席府每次都要托班机给胡主席带去一个大信封,由大使馆交给机组。
一次,主席府送来一个大信封,我接过后由于疏忽,忘记了立即交给民航机组。待我想起时,班机已经起飞。我只好向大使馆领导报告并承认错误,看是否有补救办法。
大使馆领导摸摸信封,觉得里面装的不像是文件,而是水果之类的东西。但信封是转给胡主席的,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都必须确保及时送到,不能耽搁。
最后,领导把大使馆的两位司机找来,称有紧急重要文件,请他们立即动身,连夜开车直奔广西,务必在明晨8时前赶到南宁机场,将文件交给民航班机机组。两位司机听说是重要文件,当场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这次虽然没有影响给胡主席传递信封,但由于我的过错,让两位司机在战争环境中那样辛苦了一趟。事隔多年,每每想起,我仍感到十分内疚。
作者简介
李家忠 自1956年起,先后就读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北京大学东语系和越南河内综合大学;1961年进入外交部工作,1994年3月至2000年7月,先后任驻老挝和驻越南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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