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援:三八线 光荣的线 胜利的线!
在军事历史界长期以来存在一种争议,即对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战争的战果如何评价:
一种看法认为中国打胜了,打出了国威军威,是新中国的立威之战;一种看法认为抗美援朝战争打得最多是个平手,从三八线打起,最后又回到了三八线,得不偿失。
对这两种观念如何评价?多说无益,三八线在那里屹立着,三八线在那里诉说着。
三八线是冷战的产物。
二战后期,1945年2月,苏、美、英三国首脑在《雅尔塔协议》中就朝鲜问题达成了由中、美、英、苏共同托管的谅解。7、8月间又签订了《波茨坦协定》,因美军当时尚无力在朝鲜半岛实施登陆作战,所以只划定了苏联和美国海空军的作战分界线。
苏联根据上述协议,其进军朝鲜的先头部队已经越过三八线。美国此时忙于对日本本土作战,无暇顾及朝鲜,但为了在朝鲜半岛能够分得战争“红利”,提出以三八线为界,与苏联分管。
苏联由于当时的形势和条件,同意以三八线为界向东延伸,在朝鲜和日本与美国南北分治。虽然,苏联对日的愿望未能实现,但三八线成为朝鲜民族难以愈合的民族裂痕。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为了实现国家的完全统一,于1950年6月5日跨过了三八线,这是一场民族统一战争,美国无权干涉。但朝鲜战争第二天,美国就宣布军事介入。朝鲜人民的统一战争演化为一场反侵略战争。
中国总理周恩来通过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转告美国当局:“美国军队正在企图越过三八线,扩大战争。美国军队果真如此做的话,我们不能坐视不顾,我们要管。”
可是,美国将中国人民的警告置若罔闻,于10月1日先令南朝鲜军队越过三八线,随后,美军也越过三八线,疯狂向朝鲜北部进犯,将战火燃烧到我国东北边境鸭绿江边。就在南朝鲜军队越过三八线当天,金日成便正式请求中国政府给予“特殊帮助”,援助朝鲜人民作战。中国人民开始了两年零九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
12月13日,面对“三八线”这个阻止南下的屏障,毛主席给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发电指出:“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如到三八线以北即停止,将给政治上以很大的不利。”
为了执行毛主席的指示,志愿军6个军联手朝鲜人民军2个军团于1950年12月31日,发起第三次战役,大举突破了这条极具象征意义的坐标线,将战线向前推进了80至110公里,打进了汉城。“联合国军”如溃堤的洪水,涌向了“三七”线附近;我军则以伤亡8500人的代价,取得了毙伤俘敌1.9万余人的战果。
在这次关键性的战役中,志愿军42军124师372团2营4连,在连长王清秀率领下,第一个突破了“三八线”天险道城岘,18小时追击150里,创造了10战10捷的战绩。
当时,海拔1300米的道城岘,是矗立在“三八线”上的唯一隘口,横断南北的天然屏障,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也是42军攻击前进的必经之路。南朝鲜2师在此部署了很强的守备力量。
124师师长苏克之以372团为尖刀团,决心突破道城岘后,迅速穿过敌人封锁线,以最快速度插到济宁里,直接切断敌人后路,给敌军来个前后夹击。372团则指定2营4连为尖刀团的开路先锋,为全团穿插开辟通道。
31日下午17时,250公里长的“三八线”上炮声骤起,经过短促炮火准备后,茫茫雪原上突然跃起无数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战士,向着“联合国军”防御阵地发起猛攻。
42军军长吴瑞林果断命令后面跟进的124师不惜任何代价,打开突破口,拿下久攻不克的道城岘。
124师师长苏克之当即令4连为尖刀突击连,从陡峭的山坡出敌不意地发起攻击。
4连1排战士率先出发,他们手抠岩石缝,脚踏树根、干草稞子,一点一点艰难地接近了陡坡,然后运用各种小妙招经过漫长惊险的攀爬,终于摸到了临近山顶1010高地不足百米的地方。
敌人忽然发现了似乎从天而降的志愿军,慌乱地集中火力射向1排。这时,3排战士又从左侧攀了上来。敌人的火力被分散了,1、3排趁机贴近了敌人。
龟缩在地堡里的敌人,成了4连向前推进的拦路虎。战士们利用敌工事死角,投掷了大量手榴弹,顷刻间火光冲天。
抓住这个机会,4连1班长赵恒文偷偷潜到敌堡下面,向几个射击孔里各投了一枚手榴弹,将地堡里的敌人消灭殆尽。
4连趁势登上山顶,成为左纵队第一个突破“三八线”的志愿军连队。
凌晨3点钟,125师突击队在4连配合下,将守敌南朝鲜2师一个大队歼灭,胜利占领了道城岘1010高地,打开了通往纵深作战的突破口。
1月1日凌晨4点,2营营长孔祝山交待4连,务必赶在中午12点前穿插到济宁里,要和敌人的汽车赛跑,堵截溃败之敌。
从道城岘到济宁里,只有一条群山连绵、丛林密布、白雪皑皑的三级公路,沿途还有敌机轰炸扫射,守敌阻拦。但这对4连勇士来说,都不在话下。什么是尖刀连?那必定是锋利无比,所向披靡的战队!
4连官兵一扫大战疲惫,脸上洋溢着从容、自信和自豪。既然能靠“三八枪”打过“三八线”,当然也能靠两条腿追过汽车轮!
4连1排1班班长赵恒文,率领全班6名战士跑在连队最前面。清晨6点,发现前进的道路上有南朝鲜军1个营抢先占领的一个村庄。原本赵恒文想等后面的部队跟上再杀进村庄,但又担心敌人跑了,便对大家说:“不如先冲进去打一家伙,敌人已是惊弓之鸟,一打准乱。”
果不其然,在袭击敌人哨兵时,敌军一下子乱了套,在村口仓皇阻击。事不宜迟,赵恒文扔下面前的敌人,大喊一声:“抄他们的后路去!”到了村后,赵恒文一下子就撞进了敌军人堆儿里!
他猛地冲着天空打了一梭子弹后喝了一句朝鲜语:“缴枪不杀!”这一下,周围的敌士兵都给吓坏了,不敢动弹。赵恒文一人竟然俘虏了50多个敌人!
不久,连长王清秀率连主力赶到,从正面向敌发起冲击。敌人溃不成军。
越往前面追,南朝鲜的小股溃军越多。王清秀不恋战,高声命令:“放过小股敌人,全力向济宁里前进,只要插到济宁里,就会堵住很多很多的敌人!保证大家都有‘肥肉’吃”。
于是,在这场“三八线”上的军事马拉松中,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画面:2排跑得飞快,与后面的4连拉开了距离;4连担心2排,拼命地追,又与2营拉开了距离,2营各连又拼命地追4连,372团主力更是全速追赶2营。
在2排的前面,还有5人更为超前,他们是2排副排长白文林,2排5班长冷树国,以及战士窦国斌、郭银锁、王二。
跑在最前面的冷树国,是1947年7月参军的老战士。入朝作战,他一直憋着一股劲立功当英雄。雪地路滑,鞋穿不住,他就脱了鞋,撒开了脚丫子在冰天雪地上拼命地奔跑。
转眼间尖刀班追上南韩2师32团2营,至少有400多人。
冷树国心想立功的机会到了。这时,一辆美国吉普车开来,他和战友们一通手榴弹。瞬间,车内4名美军军官被打成了筛子,美军军车也被炸成了车架子。敌军纷纷四散逃命。
冷树国将枪扔在地上,瞪着眼扑向美军军官。美军军官虽然人高马大,是个练家子,但架不住冷树国贴身肉搏的功夫。你一拳我一脚,只一会儿,冷树国就把“大洋马”打得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冷树国趁势缴了“大洋马”的手枪,顶在了他的下巴上。
经审讯,这个“大洋马”竟是敌2师32团上校顾问埃莫森。后来埃莫森在回忆录中写道:“这是我见过的最难以置信的战斗,他们把欺骗战术运用到了极致,只用了半个班的兵力,就击溃了我们一个营。……他们的勇气我至今仍无法理解。”
这一仗把敌人打了个落花流水,不仅歼敌170多名,俘敌30多名,还缴获了8辆没打坏的汽车和一批武器弹药。
11时,4连继续穷追猛打,刚刚抵达济宁里,就发现了敌人700余人集结成了3个方块,同时有汽车、炮车20余辆停在附近,似有马上南逃迹象。
冷树国带人拿起手榴弹立即扔向卡车、吉普车,意想不到的巨大爆炸声连冷树国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原来是其中一辆卡车装有大批弹药,被手榴弹引爆后,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整个济宁里都颤抖起来,笼罩在烟雾中。
1月3日,李奇微不但被迫放弃了“三八线”,还干脆放弃了汉城。南朝鲜总统李承晚大骂李奇微只会逃跑。
李奇微直接告诉美国大使莫西奥:“请您告诉那位可爱的南朝鲜总统,最好让他亲自到前线去听听中国军队进攻时吹响的刺耳的军号声,看看中国军队冲上美军阵地后大喊缴枪不杀的恐怖场景,再看看南朝鲜军队是如何像羊群一样的溃逃!”
1月8日,彭德怀命令志愿军鸣金收兵,抗美援朝战争第三次战役结束。
4连在第三次战役8天中,先后攻占敌军多处据点,毙俘敌250余人,缴获山炮5门、汽车14辆等大批武器弹药,给军师团进攻歼敌开辟了胜利的通途,为战役后期歼灭南朝鲜2师和5师打下了基础。
1951年l月,4连被42军授予“三八线尖刀英雄连”称号,记集体大功一次;124师授予赵恒文“瓦敌英雄”荣誉称号,并给一班记集体大功一次;授予白文林、冷树国“追击英雄”荣誉称号。
当年2月,4连又被志愿军总部授予“三八线尖刀英雄连”荣誉称号。
对于志愿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世界一片惊叹,留有公论。美国著名历史学家约翰·托兰在《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一书中写道:“一支装备如此落后、基本靠人力机动的部队,居然敢围歼全部机械化装备并有绝对制空权的美军。”
李奇微后来在回忆录中坦承:“冲锋号响起时,几乎所有人都像是不怕死的超人一样,拼命往前冲,不管前方炮火多么猛烈,志愿军都没有选择退缩,而是用血肉之躯挡住炮火,在一片硝烟中,用自己的生命开辟出通往胜利的道路……”“要不是我们拥有强大的火力,经常得到近距离空中支援,并且牢牢地控制着海域,中国人可能已经把我们压垮了。”
如果说,朝鲜战争是打了一个平手,还有情可原,因为朝鲜人民军从三八线打起,最终又打回到了三八线。而中国的抗美援朝战争则不然,我们是从鸭绿江打起,一度打到三七线,最后稳定在三八线。
鸭绿江距离三八线大约230公里左右,距离三七线大约340公里左右,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极端恶劣的作战环境下前推了300多公里,收复了朝鲜已失国土。中国人民志愿军理所当然的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三八线尖刀英雄连”的勇士们曾经自豪地高唱,“我擦好了三八枪,我子弹上了膛,我背上了子弹带呀,勇敢向前方。我挎上了手榴弹,要消灭野心狼,我刺刀拔出了鞘呀,刀刃闪闪亮!别看他武器好,正义在我方!我撂倒一个俘虏一个,撂倒一个俘虏一个,缴获它几支美国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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