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越来越不肯见义勇为了？

李  胜

最近有个很火的视频在网上传，就是北京地铁上一个年轻小伙子骂两个外地姑娘的视频。视频火了之后，北京警方很快找到了当事人，并将骂人的小伙子拘留。

这个事情引起的舆论很有意思，不同的人看这个视频的角度完全不同。外地人认为这是地域冲突，在北京这样的城市，这个话题比较敏感，外地人可能对那两个被骂的姑娘比较同情；而本地人则多数强调，那两个姑娘在地铁上让人扫他们的二维码，本来就违反了地铁的管理规定，而且，这种扫码多数都是骗局，被骂了也是活该。当然，五毛看到的可能是不同的，哪怕是连暂住证都没有的五毛，也可能觉得那两个姑娘就是该被骂。立场不同，角度不同，结论完全不同。

更多的人则是感慨，从视频看，明明就是那个小伙子在欺负那两个姑娘，旁边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出面制止他，可见这个社会见义勇为的人越来越少了。更有甚者，则直接说，那个小伙子是人渣，但是旁边那些冷眼旁观的人更渣，尤其是能够冷静的拍下整个过程的视频的人，他们的冷漠让人渣在这个社会上变得越来越嚣张。

但是法律党的角度也很不同，理性、客观、中立的程度直逼五毛。法律党认为，拍摄并上传这个视频的人做得很对，因为，一个法治社会，本来就不应该鼓励不明真相的无辜围观群众盲目的见义勇为，就是应该在看到冲突和纠纷之后，第一时间保存证据，打电话报警，让警方来处理。按照法律党的说法，这是普世价值。现在我国见义勇为的事情越来越少，而这种冷静的人越来越多，是法治的进步。

这么说，有没有道理呢？当然有。如果用法治社会的逻辑，确实就是这样。因为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介入冲突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没有受过专业的防暴训练的普通人，当然应该保持冷静。全世界都是这样，这没有问题。比北京地铁上这个事情严重得多的暴力事件每天都在欧美发达法治国家上演，从来没有人说他们这社会有啥问题，也没有人说没有人见义勇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是很不巧，中国还不是一个与普世价值完全接轨了的法治国家。更不巧的是，中国曾经有过一个高度评价和鼓励每个人都见义勇为的时期。因为有过那样一个时期，所以今天我们面对没有人见义勇为，就不太能够淡然处之。

当然，那是一个传说中没有法治的时期，是法律党眼中人心和道德都崩溃的黑暗年代。所以，我们就是要建设一个虽然没有见义勇为，但是有法治的社会。为了建设法治社会，法律党这些年来从雷锋的手表一直关心到焦裕禄的女人，当年的张华更是被视为赔本买卖。

终于，我们这个社会也法治了，没人愿意见义勇为了，老人倒在地上不敢扶了，眼瞅着警察和歹徒搏斗，其他人都只会远远的围观了，没人敢帮警察围堵歹徒，万一歹徒逃跑的时候摔死了，警察都负不起这个责任，更何况围观群众呢？

但是，我国法治建设的成绩和进步，也没喊来什么好评。终于没人肯见义勇为了，于是有人感慨社会风气坏了。

有意思的是，稍微仔细看看就不难发现，当初鼓吹就是不应该见义勇为、急公好义的人，和如今感慨社会没有爱心、没有人敢见义勇为的，居然是同一批人。滑稽吗？正常人可能会觉得是有点滑稽，但是他们觉得不滑稽。因为，在他们看来，中国人居然不反抗专制，还动不动就爱国，活着就是当奴才，自然做什么都不对，怎么做都是错。

见义勇为是需要环境的，这不光是人心和道德的问题，更是法律和制度的问题。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会不会见义勇为不只是道德是否高尚、血气之勇是否够大，更重要的是预期。如果每个人都知道，在需要的时候自己只要往前冲了，后面就会有其他人跟着上，那自然会有人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可是，如果每个人在看到别人遇到危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就算是我出手相助，如果我也陷入困境，其他人根本不会理睬，那么他自然不愿意出手。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正常状态。

当然，明知道自己一个人冲上去可能是舍身犯险，也要勇敢的冲出去，这种人不是没有，当然有，他们是英雄，是值得我们敬佩的。但也要很客观的看到，有些见义勇为的结果很糟糕，自己见义勇为死了，老婆孩子孤儿寡母无人照管，或者是受伤成了残疾，老婆带着孩子走了，自己孤苦伶仃，结果都很不好。黄继光的名誉都要靠自己的亲人来维护了，你还敢指望你勇救落水儿童受伤之后还能有人管你？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重要的就是预期。这个预期是怎么形成的呢？就是我们说的社会风气。老话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一个社会，正气和邪气自然是此消彼长的，正气不彰，邪气自然横行，正气充溢，邪气自然无处藏身。

欧洲和美国都很法治，但是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犯罪，而且愈演愈烈，警察忙得要死，监狱关犯人都关不下了，还得到国外购买服务，老百姓晚上不敢出门，出门的时候不敢带钱，年轻姑娘碰到陌生人就得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这也就是这些年我国法治建设与时俱进、每天都在进步，但是普通老百姓的安全感却在下降的原因。既然已经确定了要建设法治社会，那就得准备好付出成本，除了更多的监控摄像头，当然还有每个人都必须付出的对任何一个陌生人的警惕，见义勇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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