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根据抗日斗争的形势，中央机关等部门陆续进驻延安。军统、中统、日特等间谍人员也混入延安搞破坏。为此，边区保卫人员上演了一出出精彩的反特大戏。其中，边区保卫处处长陈泊陆续破获国民党军统“汉中特训班案”“刺杀毛泽东案”等大案，被毛泽东称赞为“延安的福尔摩斯”。

延安来了一个“独臂英雄”

陈泊，原名卢茂焕，1909年出生于海南岛琼海博鳌一个渔民之家。1926年，由琼海总工会负责人黎竟民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陈泊所在工厂的党员集体被捕，后来都被遣散回家。陈泊在家乡参加了琼海工农红军。琼海工农红军组织攻打博鳌，但遭遇失败，革命力量被国民党血腥镇压，陈泊被迫流亡新加坡。

延安的“福尔摩斯”陈泊

在新加坡，陈泊联络几个从海南来的党员，秘密成立党组织，在巨港的码头工人中开展活动。1928年，陈泊等人与新加坡共产党取得联系，成立巨港特支，陈泊负责联络当地三大工会，筹备成立巨港总工会。1930年，新加坡共产党临委改组为马来亚共产党中央，陈泊任中央执行委员，化名“布鲁”，在马共中央的民族委员会工作，负责指挥新加坡与马来亚总工会纠察总队，保护工人，打击工贼。

1931年，原新加坡区委书记李锦标被敌人收买，叛变投敌，带领英国当局逮捕了上百名同志，使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地下党决定除掉这个叛徒，但是，李锦标出行总是与英国当局的政治侦探长同行，三次派人刺杀都未成功。最后，马共中央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陈泊。

经过精心策划，陈泊设计用炸弹将二人一齐炸死。行动前夜，陈泊把自制炸弹运到一间咖啡馆楼上，最后检查炸弹。这时突然有人敲门，他一回头，不小心碰到了引信，引爆了炸弹。陈泊的左手被炸飞一截，面部和左眼也被灼伤，顿时晕死过去。爆炸声惊动了警方，陈泊被送到医院。

昏迷不醒的陈泊在医院被锯掉了受伤的左手，伤势稍愈就被送到监狱关押。敌人对陈泊进行严厉审讯，陈泊见敌人没有证据，就一口咬定是外面扔进来的炸弹炸伤自己。因为在爆炸现场找不到自制炸弹的工具，陈泊在法庭上又理直气壮地要求警方捉拿凶手，为他报仇。最后，案件不了了之，陈泊被判“当庭释放，候轮驱逐出境”。

1936年，陈泊和一批被驱逐回国的同志乘船经香港回到祖国，辗转广东、上海，毅然奔赴延安。途经西安时，博古看了他的档案，知道他在上海地下党办过油印小报，于是就将他留在西安，和李一氓、陈克寒三人为“红中社”(新华社前身)工作。陈泊主要是画报头、刻蜡板。1936年10月，他们撤回延安。到延安后，先进入“红大”(后改为“抗大”)学习半年。中央组织部根据他的特长，安排他在延安边区政府保卫处任侦察科长。大家都知道延安来了一个“独臂英雄”。

陈泊在边区政府保卫处工作中，破获了许多疑难案件和大案要案，毛泽东称赞他为“延安的福尔摩斯”，并风趣地写下了“要用布鲁这样的同志保卫延安，延安要多几个布鲁就好了”。

深入虎穴，刺探情报

1940年春节，陈泊获悉，国民党中统将派特务以《中央日报》记者的身份进入边区，执行检查边区各县国民党党部“反共”的情况。这个特务刚一进入边区，就被陈泊抓获。在审问后，陈泊想出一条妙计—他决定乔装打扮深入虎穴，冒险获取国民党在我边区附近的有关情报。

第二天晚上，国民党肤施县党部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看门老头一见来人身穿皮夹克、呢大衣、黑皮鞋，戴着金丝镜，举止落落大方，怎么看都不像“土里土气”的共产党人，知道他是县党部刘书记长等待的客人，急忙请他进来。来人沉着地掏出国民党《中央日报》的记者证，对上中统的秘密联络暗号，刘书记长不禁大喜：“西安早有电报来，我们等你几天了!”

来人平静地说：“共产党盘查得很紧。不过他们不敢把我这个记者怎么样，把我安排在边区政府住宿，整天盯我的梢，今天晚上我才找到机会来看你们。还不敢多待，回去晚了怕他们怀疑。”

刘书记长说：“延安的共产党整天喊反对倒退、反对投降、反对分裂，我们县党部压力很大，活动很不方便，但是我们能够留在延安，就能起作用。”来人问：“你们在延安有没有建立情报据点?”刘书记长为难地说：“共产党盯得很紧。但我们还是在一些地方建立了网络，能够拿到一些情报。”

来人又记又问，还要看材料，他特别注意每一项情报的来源，包括每一个秘密情报点的具体人员。听完汇报，来人郑重其事地“指示了下一步的工作”后便告辞了。刘书记长全然不知，这位“中统特派员”出了国民党党部，进了延安南门，便径直向共产党的保卫处大院走去。原来，这位“中统特派员”就是陈泊。

有了在肤施县的经验，陈泊又接连到延川、清涧等6个县，对这些地方的国民党情况进行探查。回来后，他详细整理了各个县的材料，向保卫部门下达密令，要求各县公安局捕捉暗藏的特务。这次捕捉活动抓获了特务40多人，大大削弱了国民党在延安边区的特务力量。同时，我党将这些县的国民党党部“反共”的罪恶活动加以公布，使国民党西安当局在政治上非常被动。

破获“汉中特训班案”

1941年—1942年，国民党军统头目戴笠将在汉中培训的一至九期军统训练班特务打入边区，其中延安人数最多。陈泊得到这一情报后，亲自领导，周密安排，抓获特务约50个。

1942年春节前夕，陈泊接到延安庆阳县我方特情密报：我秘密哨所抓获了一个行动诡秘的男子，该男子来自国统区，名叫祁三益，是汉中特训班的教官。祁三益在审讯中供认，负有军统交办的重大使命，愿意弃暗投明。

这天深夜，陈泊秘密会见祁三益。原来，祁三益是在西安读书的热血青年。1938年10月，他与3个要好的同学相约去延安，参加抗日救亡斗争。不料走到临潼时被国民党军统特务截住，被强行送到西安郊外的一个训练基地。在经过3个月的“洗脑”和强化训练后，祁三益被派到汉中特训班当教员。

汉中特训班是个绝密的特务组织，由军统特务头子戴笠一手创办。其学员多是被骗来的初中文化以上的青年男女，人员准进不准出，一律以代号相称。训练内容除思想上的反共教育外，还有枪法、爆破、暗杀及如何窃取情报技术等。训练3个月为一期，毕业后即伪装成进步青年，被派往延安长期潜伏。规定横向之间不可发生联系，也不能同上级机关联络。军统将这些人员称为“第五纵队”，给他们布置的任务是等候时机，配合国民党军队进攻延安，实施暗杀中共党政军领导人，破坏军事设施，炸毁桥梁、仓库等破坏活动。到1941年10月，这个特训班已经办了9期。

1941年底，国民党胡宗南部欲大举进攻延安，需要已经潜伏下来的特务里应外合做准备。可是由于这些人按要求长时间不与上级联系，特务机关既不知道他们潜伏在延安的什么单位，也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名字，唯一的办法就是选派一个熟悉这些特务的人打入延安，逐个联系，布置任务。祁三益被选中了。

祁三益向陈泊交代完后，提出一个要求：让他自由地回庆阳3天，探望老母和妻子。陈泊同意了，还给了祁三益一些边区的货币，让他买些衣物食品带回去。3天后，祁三益回来了，见到陈泊，讲起回家的感受，说共产党对老百姓真好，去年庆阳闹旱灾，边区政府给农民发了救济粮和救济款，他家也得到了200斤细粮。

不久后是五四青年节，延安举行了盛大的庆祝集会。利用这个机会，在祁三益的指认下，抓获特务30余人。大会后加以突击审讯，又在边区各县抓获潜伏特务20多人，“汉中特训班”的成员几乎被一网打尽。

由陈泊领导破获的国民党军统“汉中特训班”大案，在我党情报、保卫部门引起轰动。不久，陈泊被提拔为延安边区保卫处处长。

破获“刺杀毛泽东案”

1943年6月上旬，八路军延安留守兵团驻守的吴起长官庙和富县，先后发生两起武装特务偷越哨口的事件。中央军委保卫部牵头，召开了留守兵团、延安边区政府保卫处、延安公安局等单位的联席会议，作出加强延安防特反特，特别是保卫中央领导人安全的决定。

为了保卫党中央的安全，陈泊每天都要保卫处的有关人员从中央军委和中央办公厅抄回中央主要领导日常活动的计划安排表，认真阅看。这天，他看到这样一项内容：6月22日上午10时，毛泽东接见新四军第三师八旅旅长田守尧。随后，他了解有关情况得知，“田旅长”是今年3月上旬从华中出发，于6月上旬经渤海、冀东，进入晋西北后到延安的。他在抵临晋西北时有电报发给中央军委，但所持的中共华中局的介绍信已在渡海战斗中丢失。陈泊看完材料，产生了两点疑问：一是田3月份就离开华中，到现在3个多月了，这中间会发生很多变化，而田进入延安时正是发生偷越哨口事件的时间;二是田自称介绍信丢失。陈泊立即向晋西北的两个八路军兵站发去电报查证，结果被告知：田守尧未从那里路过。

陈泊经一番努力，终于将“田守尧旅长”的情况审查清楚：对方是军统派来的高级特务，准备在毛泽东接见时对其进行刺杀。

原来，真的新四军第三师八旅旅长田守尧，按照中央指示，于3月初与该旅参谋长彭雄等人从山东赴延安参加党的会议，在连云港与巡逻的日军遭遇，无一人生还。军统特务很快查清死者中有位八路军旅长田守尧，并将这一情报电告重庆军统总部。在戴笠的亲自策划下，军统派出数批特务潜入延安，其中就包括这个精心选出来的冒牌“田旅长”。陈泊火眼金睛，及时挫败了军统特务刺杀毛泽东的阴谋，保卫了毛主席的安全。6月29日，中共中央举行记者招待会，揭露了国民党派遣特务刺杀中共领袖的事实。

侦破“杨典遭暗杀未遂案”

1944年，陈泊担任绥德专区保安处处长时，接受了一个艰巨的任务：搞清在上年“抢救运动”中，绥德师范发生的“杨典(教务主任)遭暗杀未遂”和“黑头帖子”(即匿名信)案。这是个未侦破的“无头案”。

陈泊经仔细调查和反复研究，用伤害杨典的石头击打自己胸膛，形成的伤痕同受害人十分相像，由此断定杨典是自己打自己。再看那个“黑头帖子”，写的是“精兵简政要民主”，内容并不反动。但是谁有这个要求呢?陈泊分析认为，学校的勤杂工不存在被精简的问题，学生更没有这个要求;教职员工中，党员不存在这个问题，还有4个教职员不是党员，其中就包括教务主任杨典。杨典是从敌占区来的，这段历史无人证明，所以暂时入不了党。陈泊在社会上找了4个善于辨字的老秀才，4个老秀才经过反复对照，证实写“黑头帖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典。

案件告破了，要如何处理杨典?保安处的同志认为，杨典在“抢救运动”中躲避受审查，制造假象，转移目标，破坏运动，应当抓起来判刑。陈泊却不同意，他认为“黑头帖子”的内容并不反动，自己打自己是想达到入党的个人目的。而且杨典的平时表现很好，这次交代也是诚恳的。经研究决定，不在学校公开，作为工作调动，安排杨典到农村基层。后来杨典的历史搞清了，他还入了党，参加土改时被敌人抓住，牺牲了。

日本帝国主义投降后，陈泊和陈龙等同志受命带领百余名长期在延安和敌后从事保卫工作的干部进军东北，坚决贯彻中共中央关于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方针，对各项工作实行坚强领导，把哈尔滨市建成了巩固的革命根据地。陈泊在哈尔滨工作一段时间后，奉调江西。广州解放后，应中共华南分局书记叶剑英的要求，陈泊从南昌调到广州，担任广州市第一任公安局局长，为广州治安迅速平定作出了贡献。

令人痛惜的是，随后不久就发生了“二陈事件”。1951年初，陈泊、陈坤为隐蔽侦察匪特而短暂设立的“特别工作队”，被认为是“中统特务集团”，1952年陈泊、陈坤被指“丧失革命立场，包庇反革命，严重违法乱纪”，含冤入狱。陈坤不幸于1952年在狱中病逝，陈泊也于1972年2月因病去世。1980年12月，公安部经过复查，为“二陈”平反、恢复名誉。

(作者单位：哈尔滨市委党史研究室)

(原文刊载于《炎黄春秋》2024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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