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911”事件20年来的美国发动的历次军事行动?
这篇文章主要目的是梳理一下这20年里美国人的失败举措,很多内容展开程度不足,以后还会慢慢发文章补充完整。
正文:
2001年9月11日,四架被劫持的客机撞击了世贸大厦和五角大楼,“反恐战争”开始了。
一个月后的10月7日,美国人进入了阿富汗。
平心而论,他们的初期行动算得上成功——数百名美军和情报机关的特工、特战部队士兵通过空袭、内部煽动叛乱等手段,配合他们寻找到的盟友和代理人的正面进攻。
当然美国人一定程度上是“捏着鼻子”做这样的事:阿富汗“北方联盟”的许多军阀背后是俄罗斯、独联体中亚国家和伊朗——为了支持伊斯梅尔·汗夺取赫拉特,美国人甚至不得不在德黑兰与革命卫队,尤其是他们最讨厌的圣城军设置美国-伊朗联合行动指挥部。
在美国和伊朗的支援下反塔利班的阿富汗军阀组成“北方联盟”,并占领了首都喀布尔
当然这也没什么奇怪,事实上就在9·11后,伊朗革命卫队的代表就开始在日内瓦与瑞安·克罗克等美国国务院官员分享一系列关于塔利班、基地等“共同的敌人”的情报。
原因?不需要原因,被塔利班吊死的那些伊朗外交人员和那架在边境巡逻时被击落的伊朗幻影F1就是原因。
双方的合作一直持续到小布什发表他那离了大谱的“邪恶轴心”演说,让愤怒的伊朗人扬长而去。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无论如何,各怀鬼胎的后台们还是帮助北方联盟打败了塔利班,塔利班丢盔弃甲地逃走,暂时转入地下了。
一年多后的2003年3月,白宫拍板决定拿下“邪恶轴心”里的伊拉克。虽然萨达姆·侯赛因的复兴党在两伊战争及之前也曾与美国打得火热,然而美国人早在海湾战争之后就已经把他视为必杀之而后快的目标。
洗衣粉隆重登场
而虽然美国人没有抓到萨达姆支持极端组织、私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证据,但伊拉克复兴党政权为维持统治而默许伊拉克社会的宗教化也是有目共睹。
于是小布什决定拿这个“流氓”开刀。
入侵伊拉克的战斗进行得比1991年更加轻松愉快,由于十多年来的武器禁运,伊军既不能更新技术装备水平,也不能补充当年的损失,他们甚至在用被缴获的伊朗坦克补充装备缺额。
美军还收买了大批伊拉克军官,而没被收买的那些也已经丧失了战斗意志,基本上只想着逃命。
4月9日巴格达陷落,5月1日小布什宣布“主要行动结束”,12月美军抓住了萨达姆,这一切暂时告一段落了。
可是“恐怖组织的巢穴”拔除了,“邪恶轴心”打掉了一个,情况好起来了吗?答案是没有。无论是对伊拉克还是对阿富汗而言,状况确实在变化,不能说一定变得更糟,但也不能说变得更好。
萨达姆的复兴党是变质的、宗教化的,逊尼派成员事实上主导了该党,然而萨达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推行进一步的极端化,同时他也严密地提防逊尼派的极端宗教组织做大而动摇自己的统治。然而萨达姆政权的覆灭立刻给了逊尼派极端分子们喘息之机,他们打出抗美战争旗号,在短时间内即实力激增。
大名鼎鼎的“逊尼派三角区”
这其中包括了更加温和、更多采用伊拉克民族主义叙事的“伊拉克伊斯兰军”,也有更极端的派系,如扎卡维领导的基地组织的伊拉克分支,它的大名叫做“美索不达米亚吉哈德基地组织”,这个基地的伊拉克分支在2006年1月推动建立了“穆贾黑丁舒拉委员会”,数个月后这个“舒拉委员会”在扎卡维死后演化为“伊拉克伊斯兰国(ISI)”,而在2013年后,ISI的再一次蜕变将为整个两河流域各民族、各教派民众带来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与此同时,复兴党的残部也在萨达姆的副手杜里率领下再次暗中组织起来。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美国人不留情面地把他们逐出军队和政权,并且不允许他们继续在这些领域工作,他们变得别无退路。
当然复兴党由于它的失败,声望和势力都迅速下滑了,故而它的这些旧官僚和旧军队官兵也有很多流失到了逊尼派宗教极端组织。尽管如此他们也仍然是一支巨大的力量。
在南部的什叶派聚居区,情况也没有好多少。什叶派固然感激美国人拔除了1991年大起义的血腥镇压者,然而美国人的军事占领和经济掠夺还是让他们感到不满,而美国人不愿提供给他们之前许诺的权利、连续不断地在“民主化”过程中的操作方式上耍花招更令他们恼怒,在这一伊拉克最大的教派群体之中激起了伊拉克民族主义情绪和反美浪潮。这种情绪和浪潮的代表就是穆克塔达·萨德尔和他组织起来的“马赫迪军”。
同时伊朗人也在推波助澜,向伊拉克什叶派输出意识形态、武器和军事训练——毕竟美国人想对伊朗干什么人尽皆知。
这些因素共同造成了2004年春天的大规模冲突。美国为首的联军与伊拉克新军借着压倒性的武力勉强控制了约60%的地区,获得了战术上的胜利。
然而一万五千名叛逃的伊拉克新军士兵和“亲美世俗自由派”低下的支持率已经说明了真正的问题所在——美国人建立一个“中东模板”的计划破产了,更不要说以其为跳板入侵伊朗了!
“伊拉克治安战”中炮塔升天的美军M1坦克
无奈之下,美军只能默许一部有利什叶派教士的宪法和2005年1月与12月的两场有利于什叶派教士的大选。大选的结果不出意外,易卜拉欣·贾法里的“伊拉克团结联盟”,一个萨德尔主义者、达瓦党和亲伊朗的“伊拉克伊斯兰最高委员会(ISCI)”组成的联盟在12月的选举中夺取了议会275个席位中的140席,贾法里成为伊拉克总理。
然而在一系列教派暴力事件之后,美国人强行干预“换马”,在与伊朗人的一系列讨价还价后,于1979年出逃伊朗、叙利亚,在2003年后主持过“去复兴党化”工作的马利基在苏莱曼尼支持下登场了。
伊朗扶持的伊拉克“真主党旅”民兵及其支持者
然而马利基证明了他自己还不如贾法里。他同样制止不了伊拉克不断激化的教派仇杀——当然连美国人也制止不了,毕竟作为马利基执政联盟的一员的ISCI自己就参与了仇杀,其下属的武装组织“巴德尔旅/巴德尔组织”据称在内政部内安插了约11万名成员,这些人以这一身份为掩护大肆劫持、拷打和杀害逊尼派,连美国人都只敢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种默许并不一定是好事——伊拉克什叶派也并没有压倒性的数量优势,不考虑邻国叙利亚与其他阿拉伯国家,即使在伊拉克境内也只是64%的什叶派对34%的逊尼派。在这种情况下,逊尼派武装组织在半岛各国影响及自身所处环境催化下也变得日益极端化,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然而马利基的对手已经不止来自于不同的教派。萨德尔和他的支持者们利用了马利基的弱点,通过伊拉克民族主义诉求和反美情绪加强自己的影响力,其结果便是2008年的巴士拉之战。
冲突的结果与2004年并没有太大区别:利用自身的装备优势和美国空中支援,马利基重创了萨德尔,逼迫他求和。
然而被萨德尔击落的那架米-17、被击毁的一辆BMP-1和五辆AMZ“野猪(Dzik)”装甲车,以及那数千名叛逃的伊拉克士兵都已经说明了马利基麾下伊拉克军队的无能和人心的向背。
战斗结束后恼羞成怒的马利基下令开除了1300名叛逃和拒绝参与战斗的军警等安全部门人员,而这还是在他调走了那些更加亲近萨德尔的本地驻军,出动巴格达“中央军”部队的情况下!
“马赫迪军”士兵和被击毁的伊拉克陆军AMZ“野猪”装甲车
连续的失败让马利基更加恼羞成怒。他决定继续加强镇压措施,然而这只是强化了他的对手的支持度,把越来越多的人推向他的对立面。马利基镇压了穆罕默德·尤尼斯·艾哈迈德为首的复兴党残部组建的“回归运动(Al-Awda)”,这个派系已经成为了杜里一派的死敌,并且得到叙利亚的支持,也不支持萨达姆过去的做法,只是希望能够回归政坛。然而马利基害怕艾哈迈德和他的“回归运动”分散走他自己在什叶派里的支持(回归运动在吸纳原复兴党的什叶派中下层成员的过程中表现得很成功),于是严厉镇压了他们,这让他和自己过去的庇护者叙利亚复兴党的关系也恶化了。
2013年,马利基又解散了著名的“觉醒运动/伊拉克之子”,尽管这个逊尼派部落与复兴党前军官组织起来的力量一直是美军和巴格达政府打击扎卡维-马斯里-巴格达迪匪帮有力的工具,其结果更加致命——大批失去工作的逊尼派青年一怒之下倒向了巴格达迪的“伊斯兰国”。
在这种情况下,马利基在“伊斯兰国”的崛起中一败涂地,沦为全世界眼中的小丑而灰溜溜地退出政治舞台也是不足为奇了。阿巴迪继任后,在伊朗组织的什叶派民兵、库区武装等的支持下,巴格达迪匪帮在伊拉克的存在最终被消灭,然而之后又发生了库区与中央政府的冲突、苏莱曼尼遭美军杀害案等事件,巴格达迪的余孽也仍在活动。
如今的伊拉克仍然是一个教派、民族矛盾尖锐,高度受外部强权影响,冲突不断的国家,而远未能实现当初美好幻想中的“民主和繁荣”。
如果说美国人把伊拉克变成如今这样只是部分失败的话,那么在阿富汗呢?
把国家银行贪破产了的卡尔扎伊不说,美国人扶植的普什图族精英加尼又好到哪里去呢?
他削弱地方军阀导致塔利班在非普什图民族之中影响力扩大,招募普什图族士兵非但没有提升他在普什图族中的声望,反而让军队中充斥了塔利班的支持者和眼线。
销毁旧苏制武器的“美械化”更是为塔利班今日的势如破竹奠定了基础。
美国在阿富汗打了20年,把塔利班换成了塔利班,这样的失败和耻辱真可以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除去这两个国家,那些“阿拉伯之春”波及的国家呢?
穆巴拉克固然没有什么可同情的,不要说纳赛尔的遗产,萨达特的遗产他都快糟蹋干净了。
然而塞西和穆巴拉克又有什么区别呢?塞西的“多党制”也不过是军部玩弄的把戏罢了。以军迫政、把议会变成金钱游戏的俱乐部,见识过北洋时代的中国人恐怕都不难理解这些东西。
穆巴拉克和塞西就算有区别,不也是蒋介石和段祺瑞的区别吗?
至于穆尔西那个一贯道式的神棍,我想接受过9年义务教育的中国人恐怕不会有人愿意支持他和穆兄会埃及支部把女性结婚年龄下调到9岁的行为吧?
被美国飞机狂轰滥炸的叙利亚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复兴党政权在内战中进一步沦为俄罗斯和伊朗的代理人——然而俄罗斯和伊朗培植起的新兴派系反而让大马士革政权在长期的家族统治之后有所起色,毕竟老虎哈桑这样的新秀怎么说也比那个路怒症下枪杀空军上校的阿萨德家族子弟来得强。
而美军在坦夫口岸扶植的“革命突击军”,土耳其在阿夫林、巴卜扶植的“国民军”和控制伊德利卜半壁江山的“温和”伊斯兰主义者等“温和反对派”共同组成的那个“叙利亚过渡政府”甚至还不如牙医总统巴萨尔·阿萨德——阿萨德治下的叙利亚多少还算是世俗化的,可他的反对者中搞“突厥化”的、搞“伊斯兰化”推行沙里亚法的、和外国势力一块干脏活的可一点没少。
2018年7月18日,一群瓦哈比恐怖分子“沙姆解放组织”在伊德利卜省的福阿地区合影
更不要说统治着另一半伊德利卜的那个征服阵线主导了的“叙利亚救国政府”了——毕竟征服阵线(“努斯拉阵线/胜利阵线”)从事实上就是基地组织的叙利亚支部。
是的,美国人杀死了拉登之后,阴狠的扎瓦赫里继任“基地”组织的头目,而扎瓦赫里将他的战术传授给了巴格达迪派往叙利亚的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并最终成功令其脱离了巴格达迪的控制。
在他的指导下,朱拉尼采取了“融入”叙利亚伊斯兰主义而“本土化”、与本地伊斯兰主义武装合作、为建立本土教权政权提供帮助等措施,最终成功在叙利亚建立了基地组织历史上控制过的最庞大的一块土地。
尽管狡猾的朱拉尼对外宣称自己麾下的这支力量已经“脱离基地组织”,甚至多次宣称,他将放弃跨境“吉哈德”的理念,集中精力治理他已经实际控制的地区。但毫无疑问,他的统治区恐怕仍然会是中东地区最危险的一块恐怖主义和宗教极端主义温床——毕竟巴格达迪的余孽已经沦为叙利亚东部沙漠中的孤魂野鬼了。
利比亚就更不必说了。
先是被袭击的班加西美国领事馆、被杀害的女律师、被指控“侮辱国教”的漫画作者和被劫持的世俗派总理,而后就是矛盾激化后世俗派和教权派的刀兵相见。
而如今,曾经站在一起的伊斯兰主义者和哈夫塔尔的“利比亚国民军”的暂时停火没人知道能维持多久。
托布鲁克的“利比亚陆军元帅”得到了埃及库存坦克、俄罗斯雇佣兵和战机,而的黎波里政权则从土耳其人那里弄到了防地雷车和叙利亚娃娃兵。在四分五裂的利比亚,下一次冲突一触即发。
9·11事件过去20年了,从“反恐战争”到“打击邪恶轴心”,从“送民主上门”到“阿拉伯之春”,美国所发动的一切战争都失败得那么彻底。
从的黎波里到喀布尔,上演的全是闹剧、悲剧加惨剧。
尸骨累累,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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