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捷:叶利钦如此“宪政民主”
如此“宪政民主”
张捷
张捷老师:
最近我从《炎黄春秋》2007年第10期上读到一篇文章《苏联亡国的原因》,历数十月革命后苏俄政治体制的“反宪政潮流”,断言这是苏联亡国的根本原因。该文对于断送了苏联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叶利钦和戈尔巴乔夫则大加赞扬,并附有此二人亲热地交头接耳的一幅照片。结尾有这么一段喜悦和庆幸之情溢于言表的文字:“待到历史翻过了那沉重的一页,民主选举的时刻终于来临,1991年6月 12日俄罗斯首次举行总统直选。选民真正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投票了,他们把占总票数57.35%的 4559万多张选票投给了叶利钦,使他一举以高票当选为俄罗斯总统。而4位俄共候选人则分别以 16.85%、6.81%、3.74%、3.42%的得票率被俄罗斯选民淘汰。宪政民主,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不是吗?”这真是一段妙文!如今在我国,“宪政民主”的呼声也很高,我们都很关心这里所说的叶利钦与“宪政民主” 的真实情况。但苦于对苏联的情况知之不多,因而思想多少有点迷茫。我们知道您精通俄文,对于苏俄文学乃至苏俄的社会情况一直在进行跟踪研究。能否请您给我们谈谈这方面的情况,释疑解惑?冒昧打扰,尚乞见谅。
致 以
崇高的敬礼!
青年学生 章雷方
章雷方同学:
来信收到。我深为你们年轻人关心天下大事的赤子之心所感动。这里,我遵嘱谈一些有关叶利钦与所谓“宪政民主” 的情况。
据我所知,叶利钦是在戈尔巴乔夫实行“改革”后出现的自由化浪潮中依靠所谓的“民主派”的支持,逐步扩大势力和最后上台的。他嘴里虽然有时讲民主的话语,采用一些民主的形式,但是骨子里仍然是没有任何民主思想、不讲任何民主原则、恣意妄为、独断专行的人。当年曾和叶利钦一起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工作过、“改革”年代担任过苏联政府总理的雷日科夫对他甚为了解,听到有人说叶利钦是“民主派”时他反驳说:“我的上帝,他算什么民主派!可找到一个民主派了!我没有遇见过比他更专横的人!”曾经大力支持过叶利钦、担任过全俄电视广播公司总裁的波普佐夫也说,叶利钦从来不是民主派,他是在为自己夺取权力时才使用民主的概念的。等到他大权在握,不再需要民主的外衣时,他的独裁者的真面目就完全暴露出来。
1991年6月,叶利钦当选俄罗斯联邦总统,接着就开始策划“经济改革”。苏联解体后,“改革” 全面铺开,它破坏了整个经济,而且成为对人民群众的残酷掠夺。人民群众本来就对叶利钦搞垮苏联的行为表示强烈反对,这时更是义愤填膺,纷纷举行各种抗议活动。而打着民主旗号上台的叶利钦政府对他们进行钳制和镇压。在1992年初到1993年上半年这短短的一年半的时间里,就发生了多起军警用暴力镇压群众集会游行的流血事件。第一次流血事件发生在1992年2月23日,当时俄罗斯一些党派和团体利用纪念苏军建军节的机会举行反政府的集会和游行,遭到了军警的阻拦和堵截,发生了流血冲突,退役中将佩思科夫被警察击倒后身亡,另有不少人受伤。参加集会和游行的群众愤怒地谴责叶利钦政府的暴行,反对派报纸纷纷以《俄罗斯的流血星期日》为题发表文章,痛斥这种行为。这次暴力冲突成为社会分裂和对抗的第一个讯号。
同年5月 28日,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宣布6月 12日为独立日,因为两年前的这一天俄罗斯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主权宣言。叶利钦在新节日的前夕发表讲话,不承认自己是搞垮苏联的罪人,并表示要坚持已经开始的“改革”。这就激怒了本来就反对苏联解体的反对派。他们纷纷集会表示抗议。规模最大的抗议集会在奥斯坦基诺中央电视塔广场举行。参加者除了声讨叶利钦瓦解苏联和推行掠夺人民群众的“经济改革”的罪行外,还提出打破新闻封锁的要求。为迫使当局满足此要求,集会者开始向电视大楼逼近,与守卫的军警发生了冲突,有人受伤。由于双方谈判没有结果,抗议示威者决定在电视大楼门前安营扎寨,作长期斗争准备。这样双方对峙了十余天,最后当局动用两个团的兵力对抗议示威者发动袭击,殴打手无寸铁的人们,奥斯坦基诺大楼门前的水泥地面沾满了鲜血,响起了一片受伤者的呻吟声和呼救声。这次抗议活动又被残酷地镇压下去了。
1993年5月 1日,又发生了镇压为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举行集会游行的群众的严重事件。那一天数以万计的男女老少先是在十月广场举行集会,但遭到了全副武装的民警和特警部队的包围。为了避免流血冲突,集会者决定沿着没有封死的列宁大街转移到列宁山继续开会。当队伍行进到加加林广场时,遭到特警部队的拦截,在接着发生的冲突中有七百多人受伤,被送到医院接受救护,有几十人被捕。事后当局反诬游行没有按照指定路线进行,指责游行者采取了一系列“破坏法律的行动”。这就完全颠倒了是非。叶利钦政权的残暴行径彻底暴露了它的假民主的真面目,使得许多人认清了它的本质,过去曾经支持过它的人迅速改变了立场,就这样,它很快失去了民心。
叶利钦的独断专行和“经济改革” 的失败,使得他受到议会的愈来愈多的批评,最后总统和议会之间形成了对抗。当时的议会,即人民代表大会和最高苏维埃,是在苏联解体前选出的,在人民代表和最高苏维埃成员中,左派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三分之一的人是共产党员。当时实行的宪法也是苏联解体前制订的,许多条款对新政权起着束缚手脚的作用。叶利钦当权后,本来想改组议会和修改宪法,但是没有来得及这样做。他在《总统札记》中以感到遗憾的语气谈到这一点,说是错过了根本改变议会制度的大好时机。当时的最高苏维埃主席哈斯布拉托夫是叶利钦提拔起来的,起初两人还合得来,但是他对叶利钦的专断作风甚为不满,反对叶利钦实行的“经济改革”,并且向批评“经济改革” 的反对派靠拢。这是叶利钦所不能忍受的,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双方在1992年12月召开的第七次人民代表大会上,在修改宪法和批准总理人选问题上发生了正面冲突,叶利钦提出的宪法草案和总理人选均未能通过。他就在大会上发表讲话,对人民代表大会提出严厉指责,讲完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会场。为了让大会开不下去,还号召支持他的代表与他一起离开,可是响应者不多。1993年9月21日,叶利钦发表电视讲话,悍然宣布解散人民代表大会和最高苏维埃,决定 12月11—12日举行新议会选举,此项命令显然违背了现行宪法。宪法法院立即召开会议,会上确定罢免总统有充分根据,最高苏维埃则宣布叶利钦停止行使其职权,由支持议会的副总统鲁茨科依任代总统。就这样,斗争进人了最后摊牌的阶段。
叶利钦在发布总统令的同时,调兵遣将,派部队包围了议会所在地白宫,切断了议会同外界的联系。但是议会得到愈来愈多的群众、尤其是左派群众的支持,他们纷纷前来保卫白宫。在双方对峙的十余天内,流血事件时有发生。最后叶利钦于10月4日宣布进人紧急状态,并下达了攻打白宫的命令。部署在白宫附近的坦克开始进行炮击,顿时大楼冒起黑烟和燃起熊熊大火。白宫陷落了,哈斯布拉托夫和鲁茨科依以及其他白宫守卫者被押解到著名的列福尔托沃监狱。在这场血腥的镇压中,据官方的电视台报道,共有一百四十七人死亡,实际死亡人数要多得多。有人证明白宫里有四百一十五具尸体。也有人估计,死亡人数大致为四百人。而根据著名作家邦达列夫在他的小说《百慕大三角》中抄录的红普列斯尼亚体育场的“大字报”,牺牲者人数多达二千四百七十三人。叶利钦在《总统札记》里也承认“有许多许多人被打死”。而当白宫周围硝烟未散,流血尚未停止,还有人在警察局里遭到拷打时,叶利钦的班子就在克里姆林宫里饮酒作乐,庆贺他们的胜利……
这次悲剧事件是由总统与议会的对抗引起的。如果以民主派自诩和打着民主的旗号上台的叶利钦有一点民主作风,脑子里有一点法制观念的话,那么冲突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至少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他把自己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专横跋扈,听不进任何不同意见,更不必说受议会监督了,根本不把宪法和法律放在眼里,充分显示出专制暴君的特点。他对议会充满敌意,由于当时议会是苏维埃时代遗留下来的组织形式,他恨不得把它彻底铲除。因此叶利钦炮轰议会,这也可说是他颠覆苏维埃制度的反革命政变的继续和完成。著名学者和作家季诺维耶夫在“十月事件”十周年之际发表文章说:“反共政变延续了两年,以 1993年10月炮轰最高苏维埃时期留下来的东西而告终。政变的结果,开始了对苏维埃的共产主义社会制度的全面破坏——破坏了政权体制、管理制度、思想体系、文化体系、武装力量建制、教育制度以及社会组织的所有主要组成部分,形成了新的社会制度,我将其称为‘后苏维埃制度’。”
在总统与议会的对抗的发展进程中,叶利钦的倒行逆施激起了愈来愈多的人的反对,左派组织和广大人民群众先后站到了议会一边,他们武装起来进行自卫和反击,这使得这场对抗发展成为广大人民群众的一场具有相当大规模的保卫苏维埃时代的成果和反对叶利钦专制统治的斗争。叶利钦炮轰议会,也是对起来反对他的人民群众的血腥镇压。
叶利钦的这一行动,似乎在世界历史上开创了国家首脑下令炮轰民选的合法议会的先例,就此一举将使他留下骂名。人们把1993年10月称为“黑色的十月”,不少俄罗斯人把当时发生的事件看作民族的耻辱。叶利钦的暴行自然遭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痛斥,许多人称他为“杀人凶手” 和“法西斯”,就连一些崇奉西方的民主自由的人士也对他进行谴责。最突出的例子是持自由主义观点的前持不同政见者、作家西尼亚夫斯基。他在《这一切已经有过——我今天为什么要反对叶利钦》一文中说,叶利钦的胜利是民主的失败,用血作为代价而取得的胜利是胜利者的犯罪行为。他又与另两位前持不同政见者联名发表文章谴责叶利钦,说叶利钦应该“退位,进修道院,祈求宽恕过错”。
“十月事件” 后,叶利钦把全部权力集中到自己手里,他发表一系列命令,宣布解除鲁茨科依职务,实际上是取消了副总统职位,暂停宪法法院以及各级苏维埃的活动,改变地方自治制度,修改一系列现行的法律和法规。与此同时,加快了制订新宪法的步伐,并于1993年12月通过他炮制的宪法草案。新宪法大大扩大了总统的权限。根据新宪法,议会权限大大缩小。至此,叶利钦彻底铲除了苏维埃制度留下的遗迹,最终建立了带有浓重的封建专制色彩的资本主义政治制度。
在这之后的两年多的时间里,国内虽然没有发生大的政治对抗,但是矛盾和斗争依然存在。进行“经济改革”和实行全面私有化的结果,一方面使得原来属于国家的财富落到了少数人手里,出现了一些后来称之为寡头的暴发户;另一方面,人民群众遭到残酷的掠夺,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处于贫困线以下的人数大大增加,这就加剧了社会矛盾和不满情绪。人们本来对他在“十月事件”中的暴行记忆犹新,加上他的方针政策造成的严重后果,到1996年总统选举前夕,他的支持率下降到最低点,他自己承认只有3%左右。与此同时,激烈的政治斗争和毫无节制地饮酒的旧习损害了心脏,使他成为一个重病缠身的老人。可是他仍不愿放弃权力。
当时的政治形势对叶利钦来说是十分严峻。在头年12月国家杜马选举中,俄共取得了重大胜利,成为议会第一大党。接着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宣布参加总统竞选,从当时的民意测验来看,他的支持率很高,对叶利钦的威胁最大。这时叶利钦的竞选班子内部意见不一,行动迟缓。此前不久,作为叶利钦私有化方针的主要得益者的寡头们,觉察到共产党有重新上台的可能,担心失去已得到的一切,便联合起来,决定大力支持叶利钦竞选。1996年1月,寡头们利用在瑞士达沃斯参加“世界经济论坛” 的机会,商讨了帮助叶利钦竞选的具体步骤。别列佐夫斯基、吉辛斯基、波塔宁、弗里德曼等人去见叶利钦,向他说明形势严重,表示愿意为竞选提供“他们所有的资源——信息方面的、地方上的、财力的,而最主要的是人力资源”,推荐他们当中的“优秀人才”参加竞选班子,并提出这个班子里必须有丘拜斯。叶利钦接受了寡头们的意见,决定竞选班子由他亲自领导,由丘拜斯领导“分析小组”。参加班子的还有当时的头号寡头别列佐夫斯基和叶利钦的小女儿塔季亚娜•季亚钦科。根据塔季亚娜的自述,她在竞选活动中成为“在智囊团和分析小组与爸爸之间起连接作用的环节”。
紧接着,寡头们积极行动起来大力支持叶利钦竞选。1996年4月,别列佐夫斯基等十三名企业家联名发表支持叶利钦的呼吁书。他们给叶利钦提供各种“资源”,首先是财力资源,使他拥有十分充裕的活动经费。根据最保守的估计,他们提供了五亿美元的经费。提供赞助的还有天然气工业公司、统一电力系统等大企业。叶利钦在国内筹集到的经费大大超过了选举法规定的上限——二百五十万美元。与此同时,美国人也慷慨解囊,给他巨额赞助,为了掩人耳目,不通过银行,而是通过使馆把现金直接交给他的竞选机构。总统安全局局长科尔扎科夫证明,德国总理科尔答应给十亿美元,法国总统希拉克和英国首相梅杰答应各给五亿,谈判是由当时的总统事务管理局局长博罗金进行的。同时他本人和博罗金曾去罗马与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谈判,结果意方同意给十亿美元。这样做,完全违背了选举法所作的不得接受外国国家机关、各种组织和个人捐助的规定。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叶利钦在竞选中还得到了美国顾问的帮助。美国顾问小组根据美国总统选举的经验,结合俄罗斯的实际情况,提出了一系列建议,这些建议可归纳为两个方面。第一,建议叶利钦承认自己的某些失误,根据选民提出的问题发布一系列解决这些问题的总统令,做出各种许诺,以博得选民的好感和争取选民的支持;第二,用过去苏维埃时代的所谓空货架、劳改营等吓唬选民,阻止他们投久加诺夫的票。
在新班子的领导和精心安排下,竞选活动热火朝天地开展起来。叶利钦拖着病弱的躯体前往各地作竞选旅行,按照美国顾问的建议,摆出一副亲民的样子,嘘寒问暖,大开空头支票,同时签署了一系列有关群众关心的问题的命令。这一招还真的起了一定作用,他的支持率有所上升。在当时的俄罗斯,包括电视、电台和报刊在内的各种新闻媒体大多控制在寡头手里,于是这些媒体利用各种手段一方面为叶利钦做宣传,为他歌功颂德,把他描绘成一个民主制度的捍卫者;另一方面集中火力攻击主要对手俄共主席久加诺夫,掀起了反共宣传的高潮,歪曲历史,制造谣言,把过去共产党领导下的苏维埃时代描绘得一团漆黑,说什么如果久加诺夫当选,国家就会回到过去的年代去。与此同时,对久加诺夫进行人身攻击,造谣诬蔑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久加诺夫对此作了这样的描述:“我预料到新闻媒体会施加压力,会出现反共的歇斯底里,但未曾想到会达到这样的程度,未曾想到会变成公开的威胁、恐吓和惩治……对我整个的一生,从我上学的学校和出生的村子直到我的学术著作,都进行了诬蔑,诽谤我曾为之服务的一切。”
还有一点需要指出。叶利钦在总统选举前的1995年曾两次因心脏病发作而住院,在这之后身体非常虚弱。他的竞选班子怕选民知道他是一个病人,不投他的票,因此对他的健康状况实行严格保密,向选民隐瞒事实真相。电视台在报道叶利钦的竞选活动时,对他的形象作“技术处理”,使得出现在观众面前的他总是一个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嗓门洪亮的人。到5月,他的身体愈来愈坏,为他治病的医生在信中指出,如果这样下去,将对他的健康和生命造成威胁。竞选班子不加理会,继续那样做。这实际上是欺骗选民的行为。
叶利钦的竞选活动产生了相当大的效果。6月16日投票结果,他得票35.28%,超过久加诺夫而居首位,久加诺夫得票为32.03%,再就是列别德,他得票将近15%。无人取得当选总统所必需的50%以上的票数,需要进行第二轮投票,在前两名中决出胜利者。这时叶利钦便施展政治手腕,拉拢第一轮的后几名候选人,试图把他们所得选票拉过来。他遭到了位居第四的亚夫林斯基的拒绝,但是与列别德达成了交易。列别德同意支持叶利钦,作为交换条件,叶利钦任命他为安全会议秘书和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这是6月18日的事。第二天,列别德就发表声明要求自己的支持者投叶利钦的票,这就决定了第二轮投票的结局。7月3日进行了第二轮投票,叶利钦获得53.82%的选票当选俄罗斯联邦第二任总统。这里还应指出一点。在选举过程中,他作为现任总统拥有巨大的“行政资源”,在各级选举委员会里都有他的人,这些人利用职权在计算选票时做手脚。专家们都认为给叶利钦多算了选票,不过在弄虚作假的规模上有不同说法。
就这样,叶利钦充分利用他拥有的各种“资源”(在这方面他占有绝对优势),学习美国人的经验,使用各种不正当的、甚至违法的手段,欺骗选民,最后达到了他的目的。在这场争夺总统职位的搏斗中,寡头们出了大力。别列佐夫斯基后来在一次谈话中得意地说:“俄罗斯商人们对叶利钦总统取得胜利起了决定性作用,这对谁在说都不是秘密。这是一场为我们的切身利益而进行的战斗。”
选举获胜后,论功行赏,寡头波塔宁被任命为第一副总理,主管重要的经济部、反垄断委员会和国家财产部。据另一寡头透露,波塔宁是他们经研究后推举的,因为他们认为政府里应该有自己的人。别列佐夫斯基被任命为负责国家安全事务的重要机关安全会议的副秘书,这就开了寡头直接参政的先例。另一方面,在此后进行的拍卖国有财产的活动中给予那些“有功之臣” 以特殊“照顾”,结果他们以低廉的价格购买了许多重要的大企业,从而使自己的财富有了明显增加。
由于在竞选过程中劳累过度,叶利钦终于完全病倒了。为了拯救他的生命,1996年11月5日给他动了心脏大手术。在这前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名义上总统职务由总理切尔诺梅尔金代理,实权却掌握在“家族”手里。
这里所说的“家族”所表示的,不只是具有血缘关系的人群,它已成为一个政治词汇。“叶利钦家族”的成员包括他的妻子、大女婿奥库洛夫、小女儿塔季亚娜及其第二任丈夫季亚钦科、被叶利钦收为义子和后来成为塔季亚娜的第三任丈夫的尤马舍夫,还有别列佐夫斯基等寡头。有些俄罗斯论者还把丘拜斯以及后来的总统办公厅主任沃洛申和总统事务管理局局长博罗金列人“家族”之中。
总统选举结束后,丘拜斯当上了总统办公厅主任,后被任命为第一副总理,总统办公厅主任一职则由龙马舍夫接替。不久,违背劳动法所作的不准在工作中任用亲属的规定,正式任命塔季亚娜为“总统形象顾问”。对女儿的这个头衔,连叶利钦本人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位顾问不只是负责他的形象设计,用叶利钦自己的话来说,她“确实以她难以察觉的参与,有时是用她的建议帮助了我”。1997年3月,当叶利钦把总理切尔诺梅尔金撇在一边,搭建了以丘拜斯为“发动机”的新班子时,塔季亚娜成为他与丘拜斯的班子之间的“非正式的纽带”。有一位俄罗斯论者不无夸张地说,她在四年的时间里“实际上代替了父亲”。90年代上半期担任过总统办公厅主任的菲拉托夫说得更加具体,他说:“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呈上来的文件上如在预先约定的地方没有塔季亚娜画的圆点,就会得不到签署”。总之,这位“公主”扮演的角色和所起的作用非同一般。塔季亚娜同寡头们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这有她同别列佐夫斯基多次通电话的录音为证。曾任总检察长的斯库拉托夫这样说过,先是别列佐夫斯基,紧接着阿勃拉莫维奇(几年后此人成为俄罗斯的首富)等人跟着塔季亚娜登上了克里姆林宫阶梯的最高一级,“他们过去和现在都通过塔季亚娜采取行动,通过她实行有利于他们的政策,最后干脆厚颜无耻地对国家进行掠夺”。尽管从表面现象来看,最后的决定是由叶利钦作出的,实际上是他的亲属,尤其是塔季亚娜,伙同一些亲信和寡头把持着朝政,这给叶利钦第二任期内的国家政治生活打上深深的烙印。
更为严重的是,叶利钦的亲属凭借权势,聚敛大量财富。他的大女婿奥库洛夫从一个地方航空公司的普通飞行员一跃而成为俄罗斯最大的航空运输公司的总经理。据绍罗什披露,该公司赚取的硬通货被划到一家瑞士银行账上,这家公司实际上属于叶利钦家族。塔季亚娜的第二任丈夫季亚钦科是一家石油贸易公司的所有者之一,根据美国《福布斯》杂志的材料,他拥有十亿美元的资产。塔季亚娜改嫁尤马舍夫后,叶利钦家族增加了一个大寡头,这就是尤马舍夫的前妻生的女儿的丈夫杰里帕斯卡,根据《福布斯》杂志的材料,他的资产达到一百六十八亿美元,在俄罗斯寡头中位居第二。
总之,叶利钦在他担任俄罗斯总统的第一个任期内,就抛弃了民主的假面具,暴露出了专制和残暴的本性,他建立的政权是专制独裁的政权。在他的第二个任期里,这个政权专制独裁依然如故,同时由于“家族”弄权,又变得愈来愈腐朽和黑暗。
上个世纪90年代末,叶利钦在他第二届任期快要结束时,自知不能再连任总统,于是便考虑继承人问题和安排后事。他曾想让小女儿塔季亚娜竞选总统,并曾和周围的人讨论过这个问题,最后考虑到这样做会遭到强烈反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同年12月31日,他不得已宣布辞去总统职务。这样,这位“克里姆林宫的孤独的沙皇”终于退位了。
限于篇幅,我不可能对叶利钦其他方面的情况,例如他所操纵的所谓“经济改革”,特别是“休克疗法”把俄罗斯拖入绝境的情况进行介绍,这只有俟诸来日了。但从上面所说的这些,你们也可以对叶利钦的“宪政民主”有所了解了。如此“宪政民主”,难道还要捧之上天,山呼万岁,非得重蹈覆辙,坠入深渊不可吗?亲爱的同志,你们说呢?
专复顺致
同志的敬礼!
未曾谋面的老年朋友 张 捷
(《环球视野》摘自2008年第2期《中华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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