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新自由主义的“洗脑包”会破灭吗?
疫情之下,新自由主义的“洗脑包”会破灭吗?
丁一凡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发展,美国的舆论界开始议论疫情对世界的影响。美国前助理国务卿坎贝尔与耶鲁大学高级研究员多西在《外交》杂志上撰文指出,“抗击新冠病毒可能会重塑全球秩序”,并认为美国政府没有处理好这次疫情,从而有可能在疫情后失去超级大国的资格,如同苏伊士运河危机后的英国。另有美国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福尔曼在“中国发展论坛”的网络会上说,政府干预力度过小带来的风险远大于过度干预。
这些“反主流”的观点若不是因为新冠肺炎的流行,大概不会出现,或不会被主流媒体及主流舆论所接受。这些观点彻底颠覆了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流行于西方世界的“新自由主义”观点。而新自由主义已经成为西方世界的经典,似乎谁也不能更改。
很长时间以来,新自由主义也给我们洗了脑。我们也曾以为,政府就应该全面退出市场。只有彻底的市场经济才是最有效和最可靠的。
但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的经历教育了我们,使我们意识到,没有什么国家真是彻头彻尾的“市场原教旨主义者”。如果不干预市场,那场危机大概早就让美国、欧洲和日本那些发达国家倒退回去一百年了。
大部分发达国家政府干预市场,动用了大量政府的财政,也就是公共舆论常说的“纳税者的钱”去救那些金融机构,而那些金融机构又基本上是私人企业,却没有对实体经济做什么真正的投资。也就是说,政府拿了穷人的钱去救了富人闯的祸,而某些富人甚至用这些“救急基金”发了一笔横财。因此,经过了十年多的发展,以股市水平衡量的经济恢复得不错,但实体经济的恢复很有限。美国制造业与工业的就业水平一直没有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
在这种背景下,美国才有了“占领华尔街运动”,欧洲和澳大利亚等国也学着搞了“占领……”的运动。那些参加抗议运动的民众发明了“我们是99%”的说法,认为只有1%的金融从业人员从新自由主义鼓吹的金融自由化中受益,剩下的99%的民众都是受害者。
“占领华尔街”运动支持者在纽约曼哈顿举行两周年纪念游行(图片来源:新华网)
反观中国这些年的发展,的确让人刮目相看。2008年时,中国只有北京到天津的一条高铁,100多公里。依靠刺激经济计划,我们大幅提升了基础设施投资的力度,使中国经济在全球经济普遍衰退的情况下一枝独秀,保持了强劲的增长速度。最后,我们建成了3.5万公里长的高铁线路,不仅成为运营速度最快,运营里程最长,旅行舒适度最好的高铁,且高铁的里程超过全球其他地方高铁线路之和的两倍还多。以政府为主导的投资基础设施的计划这些年来使中国成为高速公路最长的国家,全国公路网最长的国家,“村村通”与“新农村建设”使中国的农村面貌大变样,而对通信设备的投资使中国以4G为代表的移动互联网发展大大超过发达国家水平,这才有了中国在电子支付、共享单车等新经济形式方面的优势。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中国经济的发展不仅快,且质量好。经济规模三连跳,陆续超过了排在中国前面的德国与日本,并在2014年按购买力平价法计算超过了美国。即使从生活的方便程度与舒适程度看,中国的发展也超过了许多发达国家,使那些来自欧美的青年人们到中国生活过一段后,变得恋恋不舍。他们羡慕中国的高铁,羡慕中国的电子支付,羡慕没有时间限制、到处都有的网上商店、送餐到家,等等。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与市场经济的竞争有关,但背后支撑的那些基础:高铁、移动互联网基础、高速公路,等等都是由政府牵头的公共投资带动的。若仅凭市场为导向,这些关键的基础设施都不可能实现。
由政府投资统筹推动的高铁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名片(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当然,中国经济近些年的发展也不是一片光明,也有一些弱点和问题。比如,刺激经济计划的钱也有些流向了房地产市场,然后吸引了更多的热钱前来,造成了中国房地产的某种泡沫。幸好,我们的决策者不是彻底的市场原教旨主义者,动用了大量行政手段,才遏制住了房地产泡沫继续上涨的趋势,没让房地产市场彻底失控。
中国这些年的发展与政府的干预及调控市场的作用分不开,但政府的决定也并非代替了市场作用。市场在分配资源中仍然起着主要作用,而且市场上的竞争还保持了中国经济的活力。只是,我们没有完全迷信市场,因为市场是无法自动校正某些行为的,市场甚至与危机是一对孪生兄弟。正像前不久纽约金融市场上发生的事情一样,市场上的泡沫与恐慌是周期性的,如果仅相信市场,就躲不过去危机。而且危机后的复苏要花费很长时间。
美国的中央银行也在干预市场,但只是为了挽救金融市场,而不是救助经济。金融市场只是为经济提供给养的,它的崩溃、断了金融给养会把经济引向萧条。但当经济已经不振时,只救助金融市场是无法让经济走出萎靡的。
比如,这次新冠病毒疫情引起了美国股市的暴跌,美联储先是一路降息,但很快就把利率降到了零,子弹打光了,美国股市仍然不见起色,甚至恐慌加剧,抛售风刮得更甚。美储储只好祭出了“大杀器”,无限买入市场上已经无人问津的票据,无限量化宽松,以补充流动性。
然而,好景不长。即使如此,股市也只出现了“昙花一现”几个小时的“反弹”,随后又是一片下滑。看样子,只要是疫情稳定不下来,消费无法正常,经济无法恢复正常,金融市场是不可能稳定下来了。
其实,金融市场上投资者的行为就是“羊群效应”(Herd Effect),这个词跟前不久英国政府对待疫情时使用的“群体免疫”(Herd Immunity)是一个词。要想让民众有群体免疫力,必须让大部分人(60~70%)都染上病毒,然后才能产生群体免疫力。若如此,要想让金融市场上的羊群效应中止,恐怕也需要市场上的很多投资者都损失得差不多了,剩下没跑的才能活下去。
3月18日纽约股市大幅下跌触发熔断,疫情爆发以来美股已经触发了共计四次熔断(图片来源:新华网)
美联储若再无底线地去救市,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使美元的信用丧失殆尽。有学者已经警告,美联储的行为让人感到美元的“比索化”已经开始。经过20世纪80年代、90年代的金融危机,我们都知道拉美国家比索的信用如何。
这次由新冠病毒引起的瘟疫流行引起了美国金融市场的动荡,根子还是美国政府采取的自由放任政策,跟当年放松管制,任凭市场去主宰发展的路数一样。美国的外交政策研究者认为,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不仅使疫情在美国泛滥成灾,而且使美国丧失了在国际舞台上的领导地位。即使将来恢复正常,美国的盟友对美国也没有什么信任了。研究经济的学者认为,若政府不对疫情及造成的影响强力干预,已经露头的危机会越演越烈,最终演化成一场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会让美国再花费许多年也爬不出来。
忠言逆耳。特朗普总统是个不喜欢听批评意见的人,听到有批评意见的话都会归到“假消息”那一类去。因此,虽然有些美国学者煞费苦心提了许多建议,恐怕这些建议多数也会被束之高阁。除非那些有关经济危机的预言都变成现实,美国经济真地跌入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萧条。而在危机后,新的美国政府才可能重新思考这些年来美国被新自由主义引导的发展路径,才有可能重新思考新的发展思路。
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很难会放弃20世纪80年代以来风靡西方的新自由主义,因为即使它们内部开始否定这种思想,开始改变政策,对外也还会坚持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的逻辑是取消一切政府干预,对外彻底开放市场,特别是开放金融市场,这给美国资本进入外国市场赚钱提供了最好的保证。因此,美国很可能还会继续给外国精英用新自由主义洗脑。
但是,经历了2008年危机以来的发展,中国决策者更清楚,如果危机未来加深,中国还会启动新一轮以国有经济领域为主的基础设施投资。包括新高铁、5G通信基础设施等都会成为国家引领的投资的重点,以扩大内部需求来对冲外部市场的萎缩。也许再过10年,人们才能看清新冠肺炎大流行真是世界发展的一座分水岭,疫情前与疫情后的世界大为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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