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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老工人跨越时空的对话

     【破土编者按】法国左翼学者贝特兰于70年代初到访中国后, 在北京针织总厂等工厂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和研究,细致分析了文革前后工厂中生产关系的变化,对于了解那个时代的工厂的管理方式、技术变革及消灭脑体分工的努 力留下了宝贵的资料。本文是一名在工厂里打工多年的新工人在阅读此书之后的感想,由于工厂恶劣的劳动条件而得了白血病的他,将那个年代的工人阶级与现在奴 隶般的“打工仔”做了对比,抚今追昔,令人感慨。

  法国人夏尔·贝特兰,于1971年8、9月份,在两位中国学生的陪同下深 入到工厂,并着手从理论上分析中国的文化大革命给工厂的管理以及劳动分工所带来的巨大的变革。“文革中工人不断革除资本主义社会关系和管理方式,诞生了诸 多共产主义因素,通过三结合小组,工人参加技术革新、工程师参加生产劳动,工人也可以经过培训成为技术员,从而工人同管理者、技术人员之间的差别越来越 小,旧的人事、劳动管理体制被打破,脑体差别开始消亡”。

  我叫吴晓,男,是80后,我之前并不知道贝特兰是谁,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有 幸读到他的作品。我平时读书很少,更不会去读政治书籍,在看了这本书的前面几页就被深深吸引,让我一直想看下去,让我开始质问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我是一个 每天要工作11~13个小时的“打工仔”,两千年初随着打工的浪潮来到广东这个很多懵懂少年向往的打工天堂,在东莞的一家五金厂工作。在家乡,我看着从南 方打工回来的姐姐哥哥们穿着时尚可神气了,都会用羡慕的眼光忍不住多看几眼,村里的叔叔阿姨也会围上来问东问西。我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开往东莞的火车,兴奋 地一路上都在问工厂的事,打工几年过去了,从最初的打工赚钱可以买很多新衣服和很多零食到现在打工成了一家人生活的重要经济收入,觉得打工成了不得不做的 事,变得很被动,当初的美好都烟消云散了。“打工”也变成了每天超长时间的工作,单一枯燥的工作岗位,不得不穿的工作服和到处弥漫的“工作车间味道”。没 错,我成了劳动奴隶,用汗水和泪水来换取劳动报酬,而我并没有感觉到劳动光荣,只有歧视和工作责骂。我不抽烟不喝酒很注意健康,但工作中常常接触致癌物质 “苯”,却对其毒性一无所知。直到工作十多年后,我经过职业病诊断办公室诊断患上了职业病:已经是白血病前期。我成了经济发展的牺牲品,我开始后悔打工, 开始想逃离打工,在职业病防治院住院期间我又看到了大量的职业病患者,包括职业性白血病,他(她)们和我一样无助和绝望,工人默默无闻地活着,又悄无声息 的死掉,政府相关部门和工厂对工人的关心和保护是远远不够的,为什么工人流汗流血还要流泪,却无法得到尊重和公平对待,连一个健康的工作条件都没有吗?

  回过头来,我看到自己没日没夜辛苦地干体力工作,下班后瘫软在床上看点娱乐的自足,拿着生病都不愿意请假的工资一辈子却买不到一家人住的房子,扔下年迈父母和无法留下父母的影子的孩子留守家乡。

  我一直认为社会矛盾是法律不完善造成的,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政府不去积极完 善法律和执行法律。现在的情况是我到处去找劳动法律求助,而劳动法律却躲在旁边说:“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在职业病诊断下来后我申请了工伤认定,拿到了 工伤认定书,但是工资一直没有着落,去找安检,安检部门说你去劳动局问问,去劳动局,劳动局说你问问安检,我刚从安检部门回来啊!劳动局工作人员语重心长 的说:“我们也没办法,去你工厂调节了,老板不愿意给,你还是劳动仲裁吧!”劳动部门除了让劳动者申请劳动仲裁,难道不应该正常地进行劳动法律监管吗?我 身边很大一部分劳动者不了解劳动法律,在自己劳动法律权益受到侵害时更不知道申述。我现在仍然没有工伤工资,治疗断断续续,执法重要,监管难道就不重要 吗?贝特兰使我了解了法律的局限性。“最困难的事情不是推翻旧的统治阶级,而是摧毁旧的社会关系,并防止它复辟,法律上确定社会主义所有制,不足以废除资 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和消除阶级存在的条件等等”。改革开放的三十多年以来“在唯生产力论的蛊惑下,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雇佣劳动者”,我 去思考新中国人民历史从:土地奴隶(走向)-->>土地主人(走向)-->>劳动奴隶(走向)-->>????贝特 兰真的被你说中了吗?“帝国主义者、修正主义头目、乃至独裁者、刽子手统统成为统治阶级座上客”。

  在工厂里打过工的工人都知道,工人要听技术员的,技术员要听干部的,干部 要听老板的,老板是工厂里面权利最大的,贝特兰说:“这是一个曾被毛泽东正确地批评过的理论,这一正在发展的思想倾向企图使干部和技术人员凌驾于工人之 上,使后者处于前者所制定的规章制度的权威束缚之中”。前者制定的规章制度,底层工人就一直处于被束缚,被约束就没有公平和尊重,工人一直都是处在被服从 管理,工人没办法实现自我价值提升,大部分工友打了一辈子工还是无奈的做一线工人,有个湖南工友1994年进入虎门镇居岐管理区 * * 电子有限公司,公司有3000多人,他在五金冲压部门做冲压工,已经做了21年的冲压工,现在工资也是3千元左右,21年他积累了很多工作经验,工厂所给 他的只有没有终点的冲压工种,两次工伤的经历和没买够年限的养老保险。

  不是工人不愿意提升自己,是工厂的制度决定了工人只能停留在底层。我曾经 不服从制度的安排,努力想改变自己底层的工作岗位。我在五金厂工作,工作和五金模具钣金有关,在每天工作之外,把休息时间挤出来去学习,2004年看的第 一本和工作有关系的书是《实用钣金冲压工艺图集》。通过结合学习和工作,我的工作能力有了明显的提。一年过后从冲压工提升到架模员,再过一年提升为普师。 看到自己的快速提升,我对工作充满动力,决定继续学习。2007年我用整整两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台电脑,开始使用自己的电脑学习打字,开始自学 《AutoCAD》软件,买了更针对五金加工有关的书籍如《冲压模具设计师手册》。通过提升自己我做了车间师傅,我还想再完善自己的知识,2010年我又 学习了《电脑短训班教程》“WPS”“Word”“Excel”,《钣金设计从入门到精通》《Pro/ENGINEER>,我开始去尝试完成一些设 计方面的工作,我的很多设计想法在工作中得到应用,也都很成功。有一次,我甚至解决了总工程师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在都束手无策时我找到了方法,为工厂赢得了订单机会,缩短了产品研发时间,并更改了生产工艺,降低了生产成本。可是要想让工厂提升我到设计工作岗位是很 难的,有阶级的眼光,还有工厂里面的制度,因为公司从开厂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员工从一线工人做到设计师,公司里面没有这样的晋升制度,工厂更没有这样的观 念。后来就更不幸,2012年11月我因为工作职业性苯中毒发现时已经是白血病前期。我被工厂制定的制度束缚,又被工厂制定的只考虑个人利益的制度伤害。

  相比之下,早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工人已经成为工厂的主人。北京针织总厂始 建于1952年,位于北京市中心,1971年共有职工3400人,该厂生产的产品不仅在国内市场销售,还出口到东南亚,中东,非洲以及东欧。工厂有一个可 以全周托管小孩的托儿所,一个负责提供一日三餐的食堂。车间里有空调,可以保持恒温,还有保障工人不受伤害的保护装置。在缝纫车间,每天工作8小时,有两 个15分钟的体育运动时间,防止过度劳累。女工每月多休息一天假,正常分娩的女工有56天的带薪产假。工人可以参与技术革新和工厂管理。很可惜劳动群众从 1952年北京针织厂的主人走到2016年工厂劳动奴隶,文革时期的工人是“铁饭碗”,不愁住房,不愁子女上学,老了不愁养老金,这些都是工厂给的福利, 说起自己是一名工人都特别自豪,全家人跟着光荣,2016年的工人,我会想到“打工仔”, 受尽管理层的歧视辱骂,我看到了身边有很多无助的工伤工友,每年都会增长的职业病患者,因为劳资纠纷工友绝望的去跳楼,留守儿童自杀,打一辈子工退休了却 拿不到职工养老保险,受到管理的层歧视辱骂,“工人”的称呼也没有了自豪感。

  在现今畸形的政商生态圈下,平等,公平渐行渐远,生活还要继续,还没脱离劳动奴隶,我是一个“打工仔”,但做着一个伟大的梦,其实还不如说是骗我自己,但是能帮助我们的也只有我们自己,你习惯了不平等,那不公正永远都会找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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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凌云志 更新时间:2016-02-02 关键字:经济  理论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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