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东力:国家话剧院与艺术的尺度
国家话剧院天生一张“国”字脸,堂堂正正,可能有人望之生厌,但肯定也会有人喜欢。国话院作为话剧界的“国家队”,就是应该摆堂堂之阵,打正正之旗,精益求精,打造每一个艺术细节,而不应该也一门心思去搞那种“脑筋急转弯”式的机会主义的作品。
最近看了国话院的《失明的城市》(葡萄牙199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萨拉马戈原作,冯大庆编剧,王小鹰导演)。这部戏,把人类放到假定的集体失明的极限状态下,考验和测试他们的道德、智慧、尊严和勇气,然后由此透视和反省我们日复一日的,繁忙、肤浅和追名逐利的所谓“正常状态”的日常生活——国话院把这一主题表达得相当到位,相当成功。这是对这部戏的一个总体评价。
舞台上的第一主人公是医生夫人琳达。在所有人全都失明的情况下,唯有她依然保持着正常的视力,也就是说,保持着对距离、对空间的控制能力。这是一个圣母式的人物,以她的大慈悲佑护着周围无助的人们,成为他们在极限状态下行动的指南,也成为他们日后复明的依据。
当然,这部戏也有不足的地方,比如篇幅太长,最好压缩在两小时以内;盲匪集体强暴和追杀的场面,过于刺激火爆,似乎破坏了这部戏整体上的古典式风格和氛围;另外结尾时人物的对白直揭主题,也显得过于直露。还有,深究起来,这部戏,可能包括原作,还缺少一个维度,这就是:当人失明的时候,由于和世界的主要联系方式被切断,在最初的烦躁、焦灼之后,会渐渐回到内心,在孤独的黑暗中回顾往昔,参透人生。这是一个深思和冥想的维度,有了它,可以生发出更丰富的哲学和宗教内涵,而失去它,就使作品仅限于生存危机和伦理道德的层面,限制了它的深度。
以上,无论是说成功还是谈不足,都是对一部有分量的严肃戏剧的讨论和赏鉴。也就是说,只有内容形式足够强大的作品才有能力支撑严肃的审视和鉴评,那些投机取巧的无良戏剧则根本就不在审视和鉴评的范围之内。
近几年来,先后看过国话院的几部戏,像《九三年》、《哥本哈根》、《怀疑》和这部《失明的城市》。它们让人明显感到,尽管成立只有5年,但国话院已形成相对稳定的总体风格和形式——完整、持重、成熟。它在艺术形式和风格的选择上似乎相当慎重,最后采取的往往是成熟形态的思想和艺术样式。这是负责任的态度,为观众负责,为艺术负责。艺术当然可以实验,也应该实验,但这种实验最好放到艺术家的工作室和排练场去进行,而不要拿到正式演出的舞台上,用观众来实验。但是,近十几年来,那种对待艺术的轻率做法却司空见惯,甚至有的院团,轻易抛弃历史形成的优良艺术传统,头发都白了却硬要穿上开裆裤,哗众取宠。实际上,就国话院来说,以静制动,让别人去尽情“试错”,最后由自己博采众长,拿出成熟的总结式的作品,也不失为一种艺术策略。
国话院应该有自己的艺术自信,哪怕是“光荣的孤立”,也在所不惜。在一片狼藉的戏剧竞技场上,它有责任确立一种比较稳定的艺术标准和尺度,有责任让珍视艺术的观众在曲终人散、走出剧场时,欣慰地默念:“话剧还在,艺术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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