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科技业遇风暴，中国能否乘势而起？

时序进入十月，美国科技业大厂纷纷传来裁员，财报不佳的消息。先是十月初，个人计算机处理器（CPU）与绘图芯片处理器（GPU）巨头AMD，向市场释放财报预警，降低未来财报的预期，AMD因此股价大跌。

几天之后，英特尔又爆出了裁员的消息。全球CPU两大巨头都遇到了风浪。其实早在八月初，全球GPU巨头英伟达（Nvidia）早就发布了财报预警。因此，美国CPU与GPU产业界都遇到了未来景气的问题。

全球手机芯片巨头高通，上星期也传出了财报预警。

如果再往前推，全球半导体产业从今年一月开始，就一路往下滑。画面上是黑石公司（Black Rock）的iShares 半导体指数ETF。今年以来下跌了40.5%。全球整个半导体产业界都遇到需求下滑的情形。

这种情形当然也包括了我们之前特别介绍的台积电，请看画面。

从年初以来，台积电在美国上市的ADR股价，下跌51.5%。这是全球芯片制造的龙头公司。

两个月前，台积电通知苹果公司，要调涨2023年的芯片生产价格，被苹果公司拒绝了。接着，英伟达也拒绝了台积电涨价的要求。台积电是全球最大的高端芯片晶圆厂商，对5nm或以下的高端芯片，都要找台积电。台积电因此掌握着高端芯片价格的话语权。

但是，现在全球芯片需求下滑，台积电已经有4台的EUV光刻机停止运转，台积电还能够要求涨价吗？台积电在2021年提高芯片价格，那是因为全球出现芯片荒，大家没办法只好接受。现在全球需求下滑，怎有可能还会接受涨价？台积电错估形势，自以为有定价权，客户非得要台积电的芯片不可。

另外，台积电也忘了一件事，自从台积电遵从美国的规定，不向华为供货之后，台积电的主要客户几乎都是美国芯片厂商，失去华为之后，台积电满心以为，订单可以从美国客户补足，但台积电全然没有想到，这其实是失去了芯片议价的杠杆，因为台积电对美国客户的依赖性提高了。美国客户可以说，台积电不卖给我们，还能卖给谁？

那么美国的软件业，以及社交软件行业呢？

脸书母公司Meta，计划在这个星期进行大规模裁员，裁员人数员工将达到数千人，裁员计划最早将于11月9日公布。截至9月底，Meta公司员工总人数超过87000人。这是公司成立18年以来，首次大规模裁员，情形更甚于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

到目前为止，Meta公司的裁员人数是今年美国科技行业中的冠军。

裁员人数达到数千人很多吗？如果以百分比来看，第一名是刚刚被马斯克并购的推特公司，号称是50%的“暴力裁员”。马斯克说，叫我第一名。马斯克的场子一定要“捧”的。裁员第一名，舍我马斯克其谁？

另外，其他没有宣布裁员的公司也纷纷宣布冻结人事，这包括了微软与亚马逊。其中，亚马逊第三季度的业绩不如预期，财报指引也不佳。

美国科技大厂的裁员、营收不佳、财报预警等，我们不再一一列出。

现在来谈一谈，为什么会如此？会有什么影响？以及未来走势如何？中国能够趁此机会，乘势而上吗？

这牵涉到今年底到明年，美国经济是否会走入衰退的谜团，以及中国科技企业到底有没有机会？

从刚刚的分析可以很明显得看出来，美国的芯片产业遇到问题，这是在硬件方面。美国的社交网络企业也遇到了麻烦。最大的两家社交网络公司Meta与推特都要进行大裁员。至于微软与亚马逊冻结人事，这表示两家公司对未来的前景转为保守看待，以便应对可能的景气寒冬的来临。

这是从个人计算机市场、手机产业、芯片、云端、社交网络、电商等都出现了景气问题。当然出现问题的不只是科技产业，其他环节也同样传出财报不如预期，未来财报指引不好，销售下滑等的情形。我们今天只是集中在美国的科技产业。

然而，就算是美国的科技产业，涵盖范围已经很广了。这也是我们在两个月前向大家提出的观察点，需要密切注意美国在十月下旬的财报结果。

不出意外，这些科技产业的财报不佳，也因而拖累了股价的表现。

不过，美国股市这一个多月的表现，仍然具备一些韧性，并没有像这些状况不佳的科技业。这就是我们前面开头的时候提到的，这是一个谜团。

照道理，美国这些科技大厂的市值通常比其他的产业来得高，涵盖了用于消费的芯片，终端电子产品，企业用途的芯片与服务，面向消费者的电商等。这是消费端与企业端都涵盖了，既然消费信心出现下滑，消费市场出现疲弱的情形，理应波及其他的领域。

然而，美股三大指数中的S&P 500指数，与道琼斯指数却没有那么疲弱。S&P 500指数昨天收盘之后，从最高点的下跌幅度大约是20%，道琼斯指数更加强劲，从一个多月前9月30日的低点，走出一波五个星期的上涨行情，距离今年初的高点只有约10%的差距，还往上突破了50天的下跌趋势。

只能说，美股韧性强，能够两度把股市从低点拉上来。现在，科技股云集的纳斯达克指数，仍然比一年前的高点低34%。S&P 500指数比高点低了约20%。三大指数走势背离。至少道琼斯指数不受纳斯达克指数过多的影响。

所以，仍然有许多投资人信心十足，相信美联储能够控制通膨，不至于让美国的经济硬着陆。

换个说法，这也是美国对于金融市场的掌控能力，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与往常是不同的。举个例子，华尔街四大银行在刚刚过去的第三季度业绩，净利润都下滑了。这包括摩根大通、花旗、摩根士丹利、与富国银行。这代表美国的金融服务业也是处于疲软。

当然，美联储前两年的量化宽松政策，仍然有大量资金在金融市场上，这也多少支撑了美国股市的行情。

但是，这种情形无法长久。最终，市场走势必定会与实际的经济走势相符合。不是美国科技业者迅速回复景气，就是其他的经济领域受到影响，也走向疲弱。

不过，由于不少公司对未来的财报发布预警，未来三个月的美国经济被拖下来的机会比较高。

接下来的重点，美国科技产业疲弱，中国是不是有机会乘势而起？

首先的重点是芯片产业。两年半来，美国对中国芯片制裁，力度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由于一些美国的芯片产业可以得到政府的豁免，这形同美国政府特别给予美国芯片业者的优势。

但是，随着美国对中国芯片制裁的力度加大，这些业者的优势也不存在了，许多芯片无法再销售给中国。这个缺口不是其他国家的市场可以弥补的。全球芯片市场需求下滑，再加上美国芯片业者失去中国的市场，这不再是暂时的现象，而是美国政府人为的限制。

除此之外，中国也在奋发图强，建立自己的芯片产业。今年前9个月中国芯片进口量减少了610亿颗，这个数据有好几个版本，我们采用最保守的说法。

中国芯片进口数量减少，一方面是因为美国的封锁，二方面也是因为中国自产的芯片，部分取代国外的进口。

所以，这是三方面对美国芯片业者的影响，一是全球需求下滑；二是美国政府限制芯片业者对中国的出口；三是中国芯片产业自制率提高，取代了从国外的进口。如此，对美国芯片业者的影响将是长期的。

最后，会变成结构性的缺口。只要美国政府坚持对中国芯片制裁，美国业者将永远失去中国的市场。而且，随着中国芯片自主化提高，这个缺口还会扩大。

美国对中国芯片制裁，虽然让中国人气愤，换个角度想，却也是对中国芯片业者的鞭策，这是中国芯片业者的大好机会，也是中国相关工程师的机会，可以大展拳脚，不必担心美国大厂占据着全球市场后的打压。

中国芯片业者的竞争对手只剩下自己人，机会就大多了。虽然，竞争还是很激烈，但少了海外的超级对手，大家的机会是公平的，也都有机会，就各凭本事。

而所谓的中国芯片业者乘势而起，是因为美国相对地让出了中国的芯片市场。

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美国政府自我限制，放弃中国广大的芯片市场，这等于是自宫。这种情形对美国的芯片业者是非常不利的。美国这不是与中国“技术”脱钩，而是与中国的“市场”脱钩。与中国的市场脱钩，这等于是另一种形态的闭关自守，这对美国是弊大于利。

两个月前，德国总理硕尔茨曾经要求德国的企业，要减少对中国经济的依赖。我们当时说，德国也想与中国经济脱钩，恐怕没这本事 。德国没有这个本事，身为超级大国的美国就有吗？这是最有趣的问题。

如果中国的经济体量小，美国不跟中国做生意，不在乎中国的芯片市场，那也就罢了。以2021年的数据，中国采购的芯片金额高达4000亿美元，占全球6000多亿美元芯片市场规模的三分之二。套用一句英文回给老美："So be it"，随你吧，请便。

中国有市场，怕什么？就算被老美打压、封锁，只要市场还在，就不愁。

2018年3月，美国发动对中国的贸易战，加征关税。不就是希望藉由贸易战，把中国的经济给打下去吗？

美国在当时还以为，中国只不过是一个大号的第三世界国家，一个大号的东南亚国家，就如越南一样，只要加征关税，抽走中国的订单，中国就将应声而垮。

中国的经济垮了没有？2021年中，美国财政部部长耶伦说，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商品所加征的关税，没有什么战略意义。因为90%以上的关税成本，是由美国的消费者与美国的业者承担。结果，中国的经济垮了没有？

所以，到了拜登任内，改为加强对中国的芯片制裁，透过加征关税的总体制裁不行，就改为从芯片产业出发，持续加码制裁。再问一次，有用吗？

芯片制裁对中国一定会有影响，但无法对中国产生根本性的影响。美国现在对中国的芯片制裁，逐渐往成熟工艺走，扩大了制裁范围，也等于是扩大了对美国芯片业者的影响，将直接冲突美国芯片业者的收入与获利，等于是自绝于中国市场之外。

那么，谁能够撑得更久？

只要中国的经济不倒，若干年后，中国自然能够发展出自己的芯片技术。或许在高端芯片上不够完美，但到了那时候，新的芯片制造技术可能也出来了。

因此，美国对中国的芯片限制，只是一时的，然而美国芯片业者失去中国的市场，却是永久性的。

所谓的永久失去中国市场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看。

第一，美国政府限制美国的芯片业者对中国市场的销售。

第二，中国自主芯片技术提高，自制率提高，降低对美国芯片业者的需求。就算美国这时候撤销对中国的芯片限制，也于事无补，因为中国的芯片产业上来了，减少了对美国芯片技术的依赖。

重点就在这里。2018年3月，美国对中国贸易战，美国想要与中国贸易脱钩。2019年8月，特朗普要求与中国完全的贸易脱钩，特朗普当时说，美国办得到。并且，特朗普要迫使美国企业离开中国。这是供应链上的脱钩。

结果呢？与中国全然的贸易脱钩，特朗普最后放弃了。与中国供应链脱钩也放弃了。为什么？因为办不到。

2020年，全球新冠疫情暴发，全球更加仰赖中国的供应链。这时候，所谓的与中国供应链脱钩已经被抛到脑后。

2022年，拜登政府改为减少对中国经济的依赖。并且要求美国的盟国也如此做。美国为了要彻底减少对中国经济的依赖，还搞了一个芯片四方联盟。

结论就是，美国想出来的各种脱钩论点，最后都没有成功。美国老是这么折腾，没用的，只能延缓中国的发展于一时，无法长久。

对中国而言，每当芯片自制率提高一分，就会相对减少一分从美国进口的可能。此长彼消之下，美国是在耗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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