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根良：提高国家财政赤字率对冲外贸下降的风险

《警惕美国的狼子野心和声东击西》一文指出，最近的事态发展证明了笔者在2018年旧文中做出的判断：当时的特朗普政府将利用中国对美贸易顺差这种“核心关切”，以加征中国对美出口关税问题作为诱饵，诱使中国金融开放。

2019年12月14日的一则中文报道题目是《取消关税是中方在经贸磋商中核心关切，双方就此达成一致》，但实际上，关税不仅没取消，只是由于新冠疫情爆发，为了避免通货膨胀，才豁免了中国对美出口部分产品的。到2023底，中国从2014年的对美第一出口大国跌落为第三大国，但中国却按美国要求开放了金融市场。

最近，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表示，如果他在今年的大选中获胜，他可能会对中国商品征收超过60%的关税。虽然这是竞选作秀，但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和担心。固然，目前中国存在大量生产过剩和产能过剩，尽力扩大出口是解决问题的重要途径。但是，对美出口重要吗?中国经济只有通过出口获取贸易顺差才能发展经济这一条途径吗?

为什么美国、澳大利亚、英国等高人均收入国家在过去二十多年一直都是贸易逆差国?同样，二十多年前，日本作为中国追求贸易顺差成功的榜样被模仿。大约15年前，日本和英国的人均GDP相当，但为什么它的人均GDP目前只是英国的三分之二?因素固然很多，但日本长期贸易顺差是其重要原因之一。

2019年底，因为“取消关税是中方在经贸磋商中核心关切”，所以 我国为此在“知识产权、技术转让、食品和农产品、金融服务、汇率和透明度、扩大贸易、双边评估和争端解决”上对美国做出了重大让步。2023年7月美财政部部长耶伦访华时，某些人仍秉持这种态度，错误地认为这是解决中国经济萎靡不振的一种出路。

那么，对美贸易顺差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在对美经贸关系上将对美净出口作为“核心关切”是完全错误的呢?这就要从主权货币和国民经济核算中部门恒等式谈起。

现在世界上许多国家的货币是主权货币，人民币也不例外。主权货币是主权政府垄断发行的，在贸易平衡或封闭经济情况，试想，如果主权政府不通过财政支出发行货币，您拿什么交税?如果您是垄断货币发行的主权政府，您会受到税收的限制吗?如果主权政府总是财政平衡，非政府部门作为整体还会有净储蓄或净金融资产的增加吗?因此，在贸易平衡或封闭经济情况下，一国国内非政府部门净金融资产必然等于该国政府的财政赤字。财政盈余或减少财政赤字，就是减少非政府部门的净金融资产。

在开放经济条件下，如果一国对外贸易以外币结算，而且存在贸易顺差也就是有贸易盈余，那么，国内非政府部门的净金融资产就不再是等于本国政府财政赤字，而是有了另一个来源：以外币积累的净金融资产，而后者是以别国政府财政赤字所提供的，这就是目前中国外贸的现实，请看下图。

中国部门平衡状态图(1990-2021)

在这张《中国部门平衡状态图》中，横轴上方是我国国内非政府部门的净金融资产占GDP的百分比，它是由横轴下方的全国财政赤字(中央加地方财政赤字)占比和贸易盈余各自占GDP的百分比提供的，从图中可以看出，自2008年特别是2015年之后，全国财政赤字率不断提高，这是外需下降导致贸易顺差减少的必然结果。当贸易顺差增速下降时，如果国内私人部门净金融资产仍要保持增长，就必须增加本国政府财政赤字，这是主权货币运动规律的内在要求。如果拒绝提高本国政府财政赤字率，国内私人部门净金融资产就会停止增长，私人部门负债率就会越来越高，最后本国经济将陷入衰退和萧条之中。

通过这张图，我们可以看到，在贸易顺差为零即贸易平衡的情况下，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中国经济担心，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出口或贸易顺差在其它方面对美国做出丝毫让步。因为我们可以通过提高财政赤字替代净出口(贾根良，2020)，财政赤字具有对冲外部风险的重大作用。随着逆全球化的进一步发展，其他国家将对中国出口实施越来越多的贸易限制措施，中国产品的海外市场将不断萎缩，我国必须转向国内大循环，而国内大循环的关键性因素就是非政府部门的资本是否充裕，而要使其充裕，我们就必须主动提高国家财政赤字率。如果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会无惧于海外保护主义，无惧于西方国家的围堵，我国具有世界上最大的国内市场规模，我们完全可以依靠国家财政能力和国内大循环再次实现中国经济的中高速增长，迎来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黄金时代。

更重要的是，对主权货币国家来说，长期贸易顺差是有害的。因为这意味着本来可以用于国内消费、投资和政府支出的商品，却被外国人消费了，从而降低了一个国家的消费和投资潜力，使其低于贸易平衡时所能达到的水平。

从图中可以看出，积累外汇储备积累的是别国的财政赤字。中美之间贸易是国家财政赤字此消彼长的关系。中国外汇储备最高时达到4万亿美元，这积累的主要是美国的财政赤字，美国可以运用这些财政资金为美国研发投资和围堵中国提供资金，而中国政府却减少了同等数量的用于民生、教育研发投资的财政资金，从而导致我国用于民生的开支和科研教育投资不足，这都是外贸顺差惹的祸!

总得来看，不能再以不增加关税“是中方在经贸磋商中核心关切”作为与美国谈判的目标，因为这只是一种“买椟还珠”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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