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根先：康巴尔汗：中国民族舞蹈的一颗璀璨明珠

日前见到著名油画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全山石先生以92岁高龄亲赴新疆参加“情系新疆——全山石、杨鸣山油画精品展”。正好这几天我在校对全老的口述史字幕稿时，其中谈到1982年元旦他在新疆艺术学院指导学生期间半夜遇到一场火灾，师生们前来相救，有的还被浓烟熏倒，著名舞蹈家、新疆艺术学院院长康巴尔汗闻信前来看望。这次火灾中，全老的名作《塔吉克姑娘》被烟熏黑，至今画作背后还留下痕迹。2018年6月，我在采访全老时，对康巴尔汗这位舞蹈家不太了解，还向全老提了几个相关问题。可能因为专业不同，全老对康巴尔汗的舞蹈艺术语焉不详。

说起来，我虽然对舞蹈是完全外行，却与舞蹈界人士有较多接触。家人中有两位是舞蹈专业人士，当然有一些她们的朋友、同行往来。几年前与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冯双白先生在会上相遇，以后他来国家图书馆主讲国图公开课——中国传统舞蹈，听其讲解丰富多彩的舞蹈艺术，请教中国传统舞蹈的一些知识，算是对舞蹈艺术有了一点粗浅认识。忽然想到毛主席的《浣溪沙》：“长夜难明赤县天，百年魔怪舞翩跹，人民五亿不团圆。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诗人兴会更无前。”其中提到于阗，实际是有新疆民族歌舞在也。

毛主席的这首词，是1950年国庆观剧时和柳亚子先生写的。柳亚子先生是即席赋词，其原词曰：“火树银花不夜天，弟兄姐妹舞翩跹，歌声唱彻月儿圆。不是一人能领导，那容百族共骈阗？良宵盛会喜空前！”柳亚子（1887—1958）先生是江苏吴江人，中国近现代政治家、民主人士、诗人，担任过孙中山先生秘书。这首词反映了新中国建立后的第一个国庆日，全国各少数民族代表在北京中南海怀仁堂隆重欢聚，向毛主席及其他党政军领导人献礼、献旗，以表达各族人民对毛泽东和共产党的热爱，康巴尔汗就是当年应邀来京汇报演出的艺术家之一。

康巴尔汗·艾买提是新疆民族舞蹈史上第一位受过正规系统舞蹈教育的艺术家，有“天山之花”“新疆第一舞人”之美誉。她曾任西北艺术学院艺术系主任，新疆艺术学校（院）艺术系主任、副校长、校长（院长），长期致力于舞蹈艺术创作教育，堪称新疆当代舞蹈艺术第一人。 此外，她还担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副主席、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文联新疆分会副主席、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舞蹈家协会新疆分会主席等职。她以卓越的艺术才华、突出的艺术成就，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赞誉和国家领导人的充分肯定，多次受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以及前苏联领导人斯大林、伏罗希洛夫的亲切接见和慰问。

1922年，康巴尔汗出生在素有“歌舞海洋”之称的新疆喀什郊区巴西克里木阿瓦提村一个著名的民间艺人之家。因生活所迫，她五岁时便随父母迁居至现乌兹别克斯坦（时属苏联）一带。刚到陌生的地方，她总有点不适应，父亲总会给她唱歌、跳舞、说笑话、讲故事，其母亲在结婚之前曾是喀什当地唱歌跳舞的能手，使她从小就接受艺术的熏陶。自幼能歌善舞的康巴尔汗，于1935年小学即将毕业时被挑选进入乌兹别克斯坦芭蕾学校，师从当时著名的舞蹈表演艺术家塔玛拉女士，开始了正规的乌兹别克族舞蹈和芭蕾舞课程的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

1937年，康巴尔汗进入塔什干红旗歌舞团，成为一名舞蹈演员，并在大型歌舞剧《阿娜尔汗》及其他舞蹈中担任主演。她表演中所显露的特有气质及才华，博得了专家及观众的好评。这一时期，她边学习，边演出，积极主动向前来歌舞团授课和同台演出的艺术家学习、请教。通过学习和演出实践，拓宽了视野，提高了舞蹈表演技巧，激发和树立了献身舞蹈专业并为之终身奋斗的信念。1939年，康巴尔汗考入莫斯科音乐舞蹈学院继续深造，期间重点学习了中亚一带民族民间舞蹈和芭蕾舞及相关理论和其他艺术理论课程。当时的莫斯科汇集了全苏联最优秀的艺术家，通过与他们的广泛接触，康巴尔汗的表演技巧与艺术修养达到了新的境界。

1942年，康巴尔汗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新疆。当时，我国从事舞蹈艺术的专业人士寥寥无几，新疆的文艺团体多为民间艺人汇集而成的演出班子。康巴尔汗受过正规系统的舞蹈艺术教育，很快成为新疆舞蹈艺术界的新星和领军人物，赢得了“新疆第一舞人”“新疆的梅兰芳”“维吾尔之花”等美誉。1949年，她在欢迎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新疆的文艺晚会上，演出了《打鼓舞》《盘子舞》，受到国家领导人的称赞和鼓励。1950年，康巴尔汗应邀前往北京参加国庆庆祝活动，她所表演的舞蹈被收入《中国人民大团结》影片中，从而使其由新疆走向全国。后来，她又编创了《抗美援朝》《解放的姑娘》等作品。

康巴尔汗在继承维吾尔族舞蹈传统的同时，广泛借鉴与吸收其他民族与国外舞蹈艺术之所长，创新和发展维吾尔族舞蹈艺术之路。在近半个世纪的舞蹈艺术生涯中，她能认真把握继承与创新的关系，使之达到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为维吾尔族舞蹈的发展做出了历史性贡献。她以舞姿造型和内在情绪的表现力见长，善于从传统语言中选择、集中、凝炼舞蹈造型艺术，使每个动态都具有雕塑感。她还改变了过去以无休止的旋转取悦观众以及在舞蹈结构上由慢节奏转入快节奏、在高潮时结束的模式，其创作表演的舞蹈不乏从开始到结束都处在宁静的气氛中，像一首抒情诗，令人回味无穷。她创作并演出的代表性作品还有《盘子舞》《林帕黛特》《乌夏克》等，其中《盘子舞》被确认为20世纪经典。

康巴尔汗对新疆舞蹈教育的贡献是多方面的，为此做了大量开创性的基础工作。众所周知，新疆维吾尔族舞蹈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然而，维吾尔族舞蹈艺术教育曾长期沿袭民间通过麦西来甫、宫廷通过纳格拉哈那（一种宫廷艺术团体）和拜师学艺的传承方式，直至20世纪50年代还没有一所正规的舞蹈艺术学校来培养舞蹈人才。康巴尔汗开创了新疆舞蹈艺术现代教育的先河，开拓了舞蹈艺术教育的新园地。

康巴尔汗回国不久，就在新疆塔城、迪化（乌鲁木齐）等城市举办舞蹈艺术培训班，为提高全疆各民族舞蹈艺术水平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把舞蹈艺术教育的种子撒向天山南北。新中国成立后，1951年康巴尔汗受聘西北艺术学院艺术系主任，学院招收西北地区各族学生，培养专门艺术人才。此时舞蹈艺术教育还是一门新兴学科，教材、训练体系、教学规划还为一片空白。她克服种种困难，根据自己多年收集到的民间素材和民族舞蹈资料，同其他教师一起编写出了西北地区第一部系统的中国民族民间舞蹈教材，而培养的两届学生则成为我国西北地区第一批受过正规专业教育的舞蹈艺术工作者。

1954年，康巴尔汗改任新疆学院艺术系主任，在人才匮乏、设备简陋的艰难条件下，她亲自参与编写教材，制定教学计划，指导组织教学，为新疆建立起近现代第一个政府办的正规舞蹈教育机构，为新疆舞蹈艺术教育的发展打下了基础。1958年，新疆艺术学校成立，康巴尔汗任副校长。在任期间，她组织编写了三套教材，培养了七届学生，他们很快成为活跃在天山南北的舞蹈艺术骨干。在半个世纪的舞蹈艺术教育生涯中，她从实践中总结出许多宝贵经验，并将这些经验系统化、理论化，逐步形成自己的舞蹈艺术教育理念，是名副其实的新疆舞蹈艺术教育第一人。

1994年1月，康巴尔汗因病去世。1997年12月，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批准、国家民政部备案，成立了康巴尔汗艺术基金会，作为对新疆艺术人才的激励以及对康巴尔汗的永久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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