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坤：中美贸易战是偶然还是必然

　　曾几何时，中美关系承载着很多中国人无尽的遐想与寄托，而经贸联系则是其中的柱石，他们满怀希望，期盼日益密切的中美经贸联系最终能把中美关系塑造成世界上最亲密无间和不分你我的关系，把中国塑造成美国的一个克隆与再版。

　　可遗憾的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当权后却对中国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贸易战，这就给上述遐想与寄托以空前沉重的打击，从这个角度上说，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很多人因此而回归了理性、回归了现实，对未来的中美关系不再抱什么幻想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随着贸易战归于平息，中美两国握手言和，还有很多人重新又对中美关系想入非非了，他们再一次泛起中美两国仍然“你也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的情怀，认定发生这场贸易战不过是一次偶然，这个偶然事件就是特朗普这个不靠谱总统干的，没有特朗普，就不会有这场贸易战。当然，还有人隐约地把这场贸易战的缘由归咎于此前一个时期中国在战略上的高调与张扬，违反了“韬光养晦”的核心要旨，但这样的话却不好明说，只能拐弯抹角地予以表达。他们认为，经过这样一场意外风波，中美两国关系今后只会更加密切，就像打架后实现了和好的夫妻一样，彼此将更加恩爱、更加激情、更加缠绵悱恻了。

　　这不是笑话。这里面提出了一个严肃的战略问题：这场中美经济贸易战，究竟是偶然的意外，还是必然的注定呢？

　　如果是前者，显然，上述那些人对中美关系的遐想与寄托就可算得上是情有所依、愿有所归;而如果是后者，那我们就必须丢掉幻想、重新审视中美关系的本质属性与深层次的矛盾。

　　笔者以为，这场中美贸易战的发生，并不是人为的偶然，而是客观的必然。

　　第一，贸易战不是中美两国贸易利益冲突的结果

　　美国之所以对中国发动这场贸易战，有人将原因归咎于两国之间巨大的贸易逆差，因为特朗普屡屡对这个东西表达了不满与愤懑，所以，一些人以为，只要消解决了这个症结，也就解决了中美经贸领域的冲突，从而也就能够消除中美关系危机的根源了。

　　笔者以为，这种看法未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难道特朗普的战略追求仅仅就是那几个贸易逆差所能满足的吗?难道“让美国再次伟大”仅仅让中国多掏一些腰包就可以了吗?

　　事实上，尽管美国方面长期存在巨大逆差，这是个突出问题，但总体而言，美国在中美经贸关系中所捞取的好处远远大于逆差所带来的不利与付出，中美经贸关系对美国而言一直是利大于弊，这一关系的实质，始终都是美国剥削中国而非中国剥削美国，这是一个尽人皆知的事实。美国当局对中国打贸易战也好，不打贸易战也好，他们所盯着的都不是经济贸易本身，而是更重要和更高层面的战略诉求，中兴事件与华为事件对此已经做出了最好的诠释。只不过通过贸易战，美国可依托中美经贸关系获得更多、更大的实惠而已。如果仅仅是贸易冲突，那就完全不必打贸易战，正如此次贸易战开始时一些中国人所哭喊的那样，中美两国之间的经贸问题完全可以通过协商谈判、“闭门教妻”等办法来解决，这样解决起来，获得的成效可能还更大。但特朗普坚决要把中国拽出来当众狠揍一通，他之所以执意这样干，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第二，贸易战成为两国关系危机的燃点势所必然

　　长期以来，中国的一些“专家”、“学者”不遗余力地把中美经贸关系描述成为两国关系的纽带，似乎这个东西才是中美关系的生命线一般，也因此就有了所谓的“压舱石”理论，即“中美经贸关系是中美关系的压舱石”理论。这种论调，可能是外交或者一切工作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一种翻版。坦率地说，一切都围绕“钱”打转转，这大概是三十多年来中国社会思维的集体性通病。

　　但是，笔者以为，这种看法实在是把中美关系简单化、浅薄化了。中国和美国是两个具有世界性影响的大国，这两个大国之间的关系首先是一种战略关系，战略关系一般有三种状态：联合、并立、对抗。当代中国同美国重新塑造彼此关系的时候，起点就是从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害问题入手，当1970年代初中美二国发展联系的时候，中美经贸关系微不足道;当1970年代末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的时候，也是基于最迫切的战略命题，而非致力于两者之间的经贸联系。可以说，经贸联系完全属于两国战略关系的副产品，具有从属和奴仆的性质，在任何时候都要服务、服从于战略关系和政治关系，而不能喧宾夺主，变成战略与政治屈从经济利益。现在，中美两国的战略关系已经从联合—并立阶段滑落到对抗阶段，只不过是中美之间的全面战略对抗才刚刚开始而已。

　　刚刚起步与开启的中美全面战略对抗自然要从低端的经济贸易问题掀起波澜，所谓危机历来都从最薄弱的地方突破。中美经贸关系在战略与政治面前从属与奴仆的地位，决定其首当其冲地要成为战略与政治对抗的破口与燃点，而且本身也最好操作，从这里入手重新塑造中美战略面貌，可谓先简后繁、先易后难，可以实现梯次递进。从这个意义上说，笔者真的很佩服特朗普的胸怀与韬略，他通过狠抓中美之间的经贸问题，实现制人而非受制于人，不仅牢牢掌握中美关系的主动权，而且事实上已经在相当程度上重塑了中美战略关系的新面貌。

　　第三，经贸危机只是两国关系战略性危机冰山之一角

　　此次中美贸易战看起来风雨交加、波澜壮阔，很有一点唬人的样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充其量也就是吓坏或吓倒一些“蓬间雀”而已。作为中美战略关系危机的先声，贸易战不过是演哨兵、扮先锋，可谓恰逢其时、恰到好处。对美国来说，这是一次火力侦查，有利于摸清对手的意志、实力与底蕴;对中国来说，这一场小病小灾也来得很及时，其足以惊醒国人。人们都懂得这样的道理，要想抗拒更大、更强烈的战略流感病毒对中国可能发动的新袭击，中国需要做足够的防范准备。现在看，这场经贸危机必然要来，早晚都得来，早来比晚来对中国更有利。中美之间的战略对抗必然导致中美关系危机重重，而此次中美经贸危机只不过其中冰山之一角而已，也就是说，中美经贸关系危机之必然，取决于中美关系危机之必然。

　　从这个意义上，如果有谁真的想破解中美两国经贸矛盾的话，那就不能仅从经贸关系入手，而应该从更高层面的战略关系入手。不妨这样设想，假如今天中国同俄罗斯结盟，那么到明天或者最迟到后天，中美之间的一切经济贸易矛盾也许就烟消云散了，那个时候，美国方面发展更加紧密中美经贸联系的积极性与紧迫性，可能就要空前高涨了。

　　其实，笔者历来不担心中美关系发生什么危机，这对中国好处多于坏处，利大于弊，笔者所担心的是中美两国之间的进一步“深化合作”。当年，伊拉克萨达姆政权时期，美国同伊拉克的合作也非常深入，在深化合作的过程中，伊拉克政治上层与军队高层的许多人都被美国收买，等到美国发动侵略战争的那一天，这些被收买的人或者里通外国，或者按兵不动，或者一溃千里，结果萨达姆老头看似庞大先进的武装力量完全成了一具空壳，当年貌似强大的伊拉克武装力量，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今后，中美两国将继续“深化合作”，在继续“深化合作”的进程中，美国会不会拿当年对付萨达姆的手段来对付中国呢?如今中国上下有那么多爱钱如命的人，要是上亿美元砸下来，会有多少被搞定拿下的呢?窃以为，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危险与危机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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