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渐娥:评长篇《红色第一家》的点睛之章《一个人的回家》

作者:刘渐娥 来源:红色文化网 2022-08-16 1979

有自然之理 得自然之气

——评长篇《红色第一家》的点睛之章《一个人的回家》

刘渐娥

刘渐娥:评长篇《红色第一家》的点睛之章《一个人的回家》

1959625日,新中国的创始人毛泽东重返故乡韶山,当年著名的湖南籍作家周立波写了一篇《韶山的节日》,引起了读者的广泛关注。时隔50余年,湖南作家杨华方在他的长篇小说《红色第一家》中,在最后一章又以《一个人的回家》为题,独辟蹊径欣然作文,艺术地还原和再现了一代伟人重返故里的心路历程,展现了毛泽东铁汉柔情的一面。在杨华方笔下,毛泽东褪去了伟人的“神圣”外衣,以普通人的身份重回故居、祭扫祖坟,演绎了一个人回家的故事。该文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和富丽堂皇的修饰,却因浸染着自然气息,无论是结构的安排,语言的运用,还是形象的刻画,感情的表达,可谓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正所谓“文章之妙,妙在自然”(毛声山《第七才子书总论》),庄子亦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庄子·天道》)杨华方去浮华雕琢,还文章以素净、淡雅、天然之态,使得该文如清水芙蓉,“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气”(曹雪芹《红楼梦》第十七回),在文坛艺苑宛然而立,寂静绽放。

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如果说素材是一篇文章的血肉,那么结构便是它的骨架。骨架科学、合理地组合,方能使文章各部分形成聚合凝聚之力,支撑起丰富的内容、深刻的主题。该作在谋篇布局上,可谓匠心独运,“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苏轼《答谢民师书》),巧妙情思见诸笔端。该作紧扣主题,开篇设疑,步步为营,运用插叙、倒叙等手法,将读者一步步引入作者所构建的艺术世界,从主人公毛泽东未回家的原因到回家的过程再到回家的结果,环环相扣,入情入理,怎能不让此文“文理自然,姿态横生”(苏轼《答谢民师书》)呢?

“文似看山不喜平。”(袁枚《随园诗话》)作者开篇即以提问的形式设悬念,为下文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几十年前,毛泽东带着妻儿弟妹们走出韶山,如今只他一个人回家,怎么祭扫祖坟?怎么向地下的父母交待?”接二连三的问句,既交代了毛泽东多年未返韶山的原因之一,又勾起了读者强烈的好奇心和阅读欲望,让人欲罢不能。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作者不仅善于主动设问,推动故事的发展,他还长于利用读者自然发问。文学活动正是由世界、作者、作品和读者构成的一个螺旋式的循环结构,可以说,读者的参与才意味着作品真正的完整。每年清明节给祖先和亲人上坟祭扫是中国人传统的习惯,但“毛泽东有三十多年没回家上坟了”。读到此处,读者不禁心生疑问,毛泽东为什么不回家上坟呢?于是牵引出作者对毛泽东多年未回家原因的交代。谈到毛泽东阔别故乡32年的另一个原因时,作者写道“他一直想回家……”。想回家却等了三十多年才回家,为什么呢?离开时是毛泽东和妻儿弟妹们一起,如今只他一个人回家,这又是为什么呢?读者不免又心存疑惑。短短数百字,却暗含着诸多问题和答案,且答案之中往往隐藏着问题,问题之中又包含着答案,互相嵌套。表面看来,作者似乎只交代了毛泽东没回家的原因,实则通过另一条线,他对毛泽东回家的缘由也进行了叙述。毛泽东回家,是因为他一直想回家。他像千千万万的传统中国人一样,想回家祭扫祖坟。即使只剩他一个人,他依然要回家给父母一个解释。

作品忠实记录着毛泽东回家的旅途。毛泽东回家看故景、想旧事、念旧情。从招待所→上屋场→故居(毛泽东自己的卧室→毛泽东大弟毛泽民的房间→毛泽东小弟毛泽覃的房间→毛泽东父母的房间)→毛泽东父母的坟山,每行到一处,都是风景,作者通过移步换景的方式打开了主人公毛泽东记忆的大门。紧承其后,是毛泽东对往事与故人的追忆。从童年时代和小伙伴们一起放牛,到少年时代利用担粪的间隙读书,再到青年时代动员弟妹们一起闹革命。随后,以“闹革命”为起点自然带出杨开慧、毛泽民、毛泽覃、菊妹子、楚雄、毛岸英的革命事迹。清晰的叙事线索和高明的插叙手法,推进了文章结构严谨、自然风格的实现。毛泽东此行本是回家祭扫祖坟,途经故居,作者大可以对其扫坟一事平铺直叙即可。但作者以插叙的口吻讲述了毛泽东的妻儿和弟妹们的生平事迹,间接地回答了“毛泽东为什么是一个人回家”。作者笔尖不断穿梭于现实与回忆中,一会儿是在毛泽东父母的坟山前,一会儿又回到了昔日的长沙街头。然而,这种时间的跳跃感并未模糊文章的脉络,由于作品的安排巧妙,历史与现实甚至达成了某种对话。“当年为什么把弟妹和妻儿们带出去呢?哦,那年,他是一个二十四岁的青涩小伙子,却胸怀大志,把他的‘二十八画生征友启事’贴到长沙街上。”“为什么把弟妹和妻儿们带出去?”这是现实中的毛泽东站在父母的坟山前心中所想,把弟妹们叫来一起闹革命是历史中的毛泽东当下所为。这样一段插叙,将现实和历史成功地串联了起来,使得祭扫祖坟事件超出了平常,充实饱满,悬念横生,令人遐想联翩。

语言质朴,自然动人

高尔基说:“真正的语言艺术总是朴素的,很生动,几乎是可以感触到的。”这是《一个人的回家》之所以如此亲切动人的原因所在。正如宋代李涂《文章精义》所言:“文章不难于巧而难于挫……不难于华而难于质。”并不是每一个文人都有这种能力和勇气驾驭如此质朴的文字。“敢问常语谈何易,百炼工纯始自然。”也就是说,平常的语言乃作文的技艺达到炉火纯青境界之人方能运用自如。该作的语言,充满乡土气息和生活情味,朴实无华,像极了春日里的清茶,淡淡的,悄然吐纳芬芳。

捧读此文,扑面而来的首先是它浓郁的“韶山味”。作者在遣词造句上十分注意对“乡音”的保留,他用“上坟”代替“扫墓”、“喊拢”代替“集合”、“门页子”代替“门”,“禾”代替“禾苗”,少了几分学究气,平添许多亲切感。你看:“长在荆棘丛中满身是刺的‘鸡桃子’,果皮很薄,没熟时很涩;‘野葡萄’酸甜酸甜;‘狗舌子’特别的肥厚,青绿色和红色的味苦,只有那青白色的才甜;一种叫‘泡’的野果熟透后比草莓还好吃;长在茶树上的‘皮箩’十分的香甜;毛栗子带回去炒熟了再吃,又香又粉,是最美味的零食了。”虽是朴实的一段文字,但却对野果的外形、味道、种类等进行了细致的描述,谁又能说这样的文字不生动、没有色彩呢?介绍野果时,作者也并没有选用这些野果的学名,而是把它们的“韶山名”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而这些富于地方特色的名字,正如韶山人一样淳朴、有滋味。不单是这些野果有“韶山名”,作品主人公毛泽东也有,“那时,人家喜欢叫他石三伢子。”“石三伢子”,这看似简单的称呼里含着多少韶山人的深情厚意。作者沿用韶山话“石三伢子”称呼毛泽东,消解了主席与普通民众的界限,瞬间拉近了主人公与故乡的距离。韶山味是韶山的气息,也是一种乡土气息。《一个人的回家》如同展开了一幅乡村图景,“蜿蜒的山路”、“耸天的松树和杉木”、“翠绿的灌木”、长在荆棘丛中的野花、放牛的孩子、齐膝深的禾、田埂上读书的背影,一情一景都动人。老舍认为:“文字不怕朴实,朴实也会生动,也会有色彩。”所谓“入妙文章本平淡,等闲言语变瑰绮”。文中质朴得近乎简单的语言,却把这浓郁的“韶山味”传达得淋漓尽致,令读者读罢,似乎连身心都沾上了一股挥之不去的乡土气息。

极致的生活情味同样造就了本文语言的朴实、无华。文学来源于生活,而文字作为文学的载体自然免不了带上生活的味道。“墙上的照片中,母亲慈祥地望着他。母亲的面容总是那样和蔼可亲,总是那样温暖:‘石三伢子,这么多年没回来,还好吧?’”没有华美的词句和哭天抢地的场景,单只一个“这么多年没回来,还好吧?”的问句已道尽生活之情味。母子重逢,母亲最关心的自然是多年在外的孩子过得好不好。简短的几句话,忠实地再现了亲人重聚的画面。在作者笔下,主人公毛泽东的母亲是慈祥的,和蔼可亲的,但外貌是模糊的。可通过“石三伢子,这么多年没回来,还好吧?”,作者却把毛泽东的母亲从照片中带到了生活中。盼得多年未回家的孩子,母亲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还好吧?”这样平凡的话语,不正是鲜活的生活中才有的么?聚散离合是生活,柴米油盐也是生活。毛泽东回忆起在书斋点灯看书的日子时,耳畔似乎响起父亲的骂声,“你这个败家子!”这段当年看来略显挣扎和痛苦的岁月,也打上了生活的烙印。在寻常百姓家,长辈遇到自己认为不争气的孩子,往往会说这个孩子是“败家子”。这段初看来是追述当年毛泽东与父亲矛盾的文字,实际上透着主人公对往昔的怀念。细声柔语也好,高声呵斥也罢,都是生活满满的情意。儿子“不上进”,父亲责骂,司空见惯的情节中都是寻常百姓生活的缩影。作者并未刻意点染,平实的文字,简单的勾勒,却是生活的完整表达,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形象逼真,跃然纸上

散文的笔调、小说的手法构成了《一个人的回家》的一个突出特点。作者通过一系列的动作、语言、心理等描写,赋予作品中各个人物形象以饱满、鲜活的特色,可谓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也是作品区别于周立波散文《韶山的节日》的一个方面。同样是写毛泽东回韶山,《韶山的节日》中主要刻画了主人公毛泽东的形象,而本文却塑造了包括毛泽东在内的多个人物形象,丰富了读者对这段历史的理解和想象。不仅如此,作者在同一人物形象——毛泽东的描摹上,也采用了与周立波不同的视角,力求立体、完整地呈现他心中千古风流人物的形象。

和许多孩子一样,毛泽东也生在典型的“严父慈母”家庭。在毛泽东的记忆中,几乎所有和父亲有关的回忆都是围绕着“打骂”进行的。“父亲看见了,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大骂一顿,抢了他的书,说:‘要你担粪,你看书。我让你看。’说着,要烧了他的书。”“‘什么?不能回来了?你,你这个东西!’父亲不由气得瞪大眼睛,怒不可遏地骂道”,“父亲心痛烧掉的桐油,常常骂他是败家子。”“父亲怒目圆睁,从门页子后面操起一根踩田棍,劈头向他打来。”从骂的言语,打的动作,足见毛泽东的父亲是个性格暴躁甚至近乎暴戾的人,对毛泽东更是严苛之至。即便是32年后才得以相见,即便儿子是九死一生,即便儿子是孤身一人,这个严厉的父亲还是没给儿子好脸色看。阔别32年,毛泽东与父亲对话,第一次父亲的目光是“冷峻严厉”的,“看得他不由有些心怯”,第二次父亲是“板着脸问”,第三次父亲是“板着脸道”,第四次父亲还是“板着脸道”,接着便是“怒不可遏”“怒目圆睁”,可以说,从头到尾,毛泽东的父亲的神情、言语、动作都是缺乏温情的。而母亲却截然相反,她的“面容总是那样和蔼可亲,总是那样温暖”。面对子孙们埋骨他乡的残酷事实,她的心也在滴血。但是这个善良的女人却掩着伤口,关心着多年未见的孩子过得好不好,劝阻怒发冲冠的夫君打骂儿子。“‘红尘看破了不过是浮沉;生命看破了不过是无常;婚姻看破了不过是聚散。沉浮之间,有几人能参透回头是岸?无常之间,才明白一切全是身外之物;来人聚散,悲欢离合半点不由人,世间万物,自有缘起缘灭,缘分缘散。有缘则聚,无缘则散……’”一席话解了毛泽东的围,也劝住了丈夫。母亲的语言是温暖的,目光也是慈祥的。经作者的精心雕琢,毛泽东父母的“严父慈母”形象如在目前。

若说在《韶山的节日》中,毛泽东是以伟人的角色活着,那么在本文中,毛泽东则更多的是以普通人的形象活着。作者摒弃了毛泽东的主席身份,而是把他作为一个平凡人来写。因而,读者可以窥见他的快乐与伤悲。为了凸显毛泽东这一人物形象,杨华方采用了多种描写手法,其中尤以心理描写、语言描写最为突出。他像普通子女一样,做错了事害怕受到父亲的责骂。当被他带出去的妻儿弟妹们纷纷葬身异乡,唯独他生还,他也不知道“怎么祭扫祖坟?怎么向地下的父母交待?”面对父亲连珠带炮似的追问,“已过花甲之年的毛泽东,敢指挥几十万人马与几百万的蒋介石抗衡,最后攻下辽沈,拿下平津,横渡长江,建立了一个新中国,却第一次在这个农民父亲面前嘴舌笨拙了,结巴了,无法驳回父亲的质问,面对父亲,满脸愧疚。”堂堂一个国家主席,却为此等“小事”烦忧,似乎不合情理,其实不然,这一切恰恰合情合理。因为在杨华方眼中,毛泽东也是个有血有肉、重情重义的平凡人。他把毛泽东定位为一个普通人,写出了他在家中的角色,一个普通的儿子,普通的丈夫,普通的兄长,普通的伯伯。平凡人亦有他的不平凡之处,何况是一代伟人毛泽东?因而,在他的笔下,毛泽东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平凡人。作者有意无意地也表现出了毛泽东卓尔不群之处,“石三伢子觉得,小伙伴一人放一条牛是极大的浪费,就把在山冲里放牛的伙伴喊拢在一起,分成看牛、砍柴、摘野果三个组。每天傍晚,到赶牛回家,牛吃饱了,柴砍了不少,还摘了很多野果。石三伢子把柴禾和野果分给大家。”“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时的毛泽东就表现出了他有想法,有领导和组织能力,且乐于分享的宝贵品质。

感情诚挚,引发共鸣

伟大的文学批评家刘勰云:“情者文之经也。”(《文心雕龙·情采》)唐代大诗人白居易道:“感人心者,莫先乎情。”(《与元九书》)可见,表情达意乃为文之必须。王国维也认为:“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人间词话》五六)正所谓“情真自然成至文”(《古文观止》点评韩愈《祭十二郎文》语),《一个人的回家》看似平淡无奇的文字里却是尺寸有波澜,其情也真,其意也善。该作通过一些对话描写,赋予作品以深厚的内在力量,使得主人公毛泽东对故人的深切缅怀、对国家和人民的无限热爱之情,从他的笔端自然流出,引起读者强烈的共鸣。

《一个人的回家》和《韶山的节日》虽然写的是同一内容,但写法上有很大的不同。五十多年前的政治氛围不同,作品表现的主题和形式上受到诸多限制。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杨华方敢于大胆发挥想象,跨越现实与历史的鸿沟,没有天人永隔,没有时空界限,毛泽东与他的父母在同一个时空维度里自由畅谈,你一言,我一语,时而悲痛低沉,时而柔肠寸断,从而大胆深入伟人的心灵深处,揭示常人并不知晓的巨人心中之痛。其中,尤以毛泽东与父亲的对话最为扣人心弦。“‘回来了?怎么只你一个人?’‘怎么只你一个人回来?泽民泽覃呢?菊妹子呢?还有你老婆儿子呢?他们怎么没回?……你怎么不带他们回来看我和你娘?’”父亲接近质问的语气,让心怀愧意的毛泽东几乎哑口无言。

《韶山的节日》倾向于表达韶山人民因毛泽东重返故里而产生的喜悦之情,而《一个人的回家》则着意于表现毛泽东回家时和回家后心路历程的悲壮,以一个平常人的视角还原历史场景,从小处切入,写尽了一个游子对亲人的思念,一个赤子对祖国的热爱,让我们看到,毛泽东这个铮铮铁骨的七尺男儿,也有着一腔似水的柔情。重游故居,触景生情,妻儿和弟妹们的革命事迹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他二十四岁的年纪就在长沙街头张贴“二十八画生征友启事”,寻找志同道合之人,共赴救亡图存之路,而后又动员妻儿和弟妹们一起闹革命。妻子杨开慧在夜校给乡亲们上课、大弟毛泽民打得一手好算盘还当上了苏维埃政府第一任银行行长、小弟毛泽覃不到三十岁就当了师长、妹妹菊妹子带头把省三师的封建校长赶出了校门。六位亲人为革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他心里装的是整个国家。他立志要让这个国家强大起来。在他心里,他的这个小家于国家这个大家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毛泽东和父母从亲人谈到家庭,再到国家,言语里尽是对国家和民族的担当与热爱。对话式的引入,实现了情节的跌宕起伏,展现了一代伟人甘为民族大家牺牲个人小家的悲壮情怀。

相比而言,《一个人的回家》因为触及了人的心灵,因而更亲切,更动人。长篇小说《红色第一家》出版前,审稿编审认为,《一个人的回家》这一章,是全书的“诗眼”。

推崇朴素、平实的文风古已有之,扬雄曰:“大文章弥朴,质有余也。”(《法言》)梅尧臣云:“作诗无古今,惟造平淡难。”(《读邵不疑学士诗卷》)《一个人的回家》可以说是这种风格的优秀延承。“平淡而到天然处,则善矣。”(葛立方《韵语阳秋》)该作中铺洒的平淡恰到好处,文理自然,语言质朴,形象逼真,感情诚挚,四处都洋溢着自然的味道,真可谓“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气”。

(该文原载《创作与评论》。《一个人的回家》系《红色第一家》的一个章节,曾在《湖南文学》发表,被《中华文学选刊》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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