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回忆钱学森:他和郭永怀经常学习毛著到深夜

作者:佚名 来源:新周报 2025-01-17 67

秘书回忆钱学森:他和郭永怀经常学习毛著到深夜

导读:张可文,是钱学森回国后在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的第一任秘书。她担任钱学森秘书有两年多时间,这两年多时间却是她非常怀念的一段岁月。

01

组织需要就是我的需要

1956年7月的一天,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下文简称“力学所”)的领导突然来到北大工农速成中学,商调我(注:本文口述者张可文)担任钱学森先生的秘书,还给了两个月的时间来考虑。当时,我并没有特别高兴,因为对钱学森先生和他的成就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从国外回来的大科学家,而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能胜任吗?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没有了,觉得力学所领导既然已经找了我,那我就应该去,组织需要就是我的需要。到了那里就好好工作,合则留,不合则去,还回来做以前的工作。

当时力学所之所以会来找我,是因为在筹备力学所期间,我的大学同学欧阳绛是筹备组成员之一。力学所为钱先生找秘书时,欧阳绛向筹备组推荐了我。筹备组领导经过了解,认为我符合要求,就决定来找我。就这样,我从北大工农速成中学调到中科院力学所。

钱先生第一次见到我便说:“你是学数学的啊,那你能理解我,你能懂我所做的工作。”钱先生是搞应用数学的,他能把一个实际问题中的本质问题提炼出来,转化成一个数学问题,再运用数学作为工具,解决所提出的问题,这是非常了不起的真本事。这也是我对喜欢抽象数学的人非常佩服之处,我们好多人没有这个能力。

在我的印象中,钱先生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包括郭永怀(注:著名力学家,曾任力学所副所长)在内的很多人都怕他。后来我问钱先生:“怎么郭永怀先生也怕你?”钱先生回答说:“我和他有过一段师生关系。”(注:1941年郭永怀到加州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学位,师从流体力学大师冯·卡门,当时,钱学森留在冯·卡门身边工作,被聘为助教。)但我在担任钱先生秘书期间,与他相处关系很平等,没有一点惧怕心理。

20世纪50年代中期,力学所盖了一座办公大楼。力学所领导、科研人员一心扑在工作上,基本上一天三班:上午、下午、晚上,年青人也没有心思去谈恋爱。不过后勤部门也很周到,晚上十一点多就做一点面条汤给大家当宵夜。钱先生住在中关村,只要他在中关村,都会到力学所上班,晚上也经常来加班。

02

钱先生给我很大支持

1959年以后,钱先生将主要精力放在国防部第五研究院(下文简称“五院”)。不久,我的工作也发生变化。此前,钱先生一直希望我去搞情报资料工作,因为我学过四种语言,懂英文、日文、俄文、德文。但力学所正在筹办“科学技术学校”,力学所党委书记问我是否愿意担任教务科长,我知道办这个学校的意义所在,就满口答应了。

办校之初,学校使用原西太后御林军的兵营作为校舍。兵营是打通的,我们便用草帘子给它隔开;还弄来包装箱,从学生里面挑出会做木工的,自己做小板凳,作为临时课桌椅。这段岁月至今历历在目。那个时候的精神是非常可贵的,老师和学生以八路军“小米加步枪”的精神对待困难,师生感情也很好,大家齐心协力,为学校争得很多荣誉。

这个时候,钱先生给我很大支持。我清晰地记得,有一个礼拜六,钱先生打来电话说所里面批了42万元,叫我把学校附属工厂所需的机床设备和实验室设备一次购买到位。而且钱先生知道我不懂设备,就安排工厂里唯一的工程师协助我作购置计划,所以这个工厂的设备非常先进、全面,是非常棒的。

钱先生不遗余力地支持办这个学校,其实是和钱先生的事业糅在一起的。在严重缺乏初级人才的情况下,钱先生没有走老路,而是针对新问题,开拓创新,希望通过三年的教学,使一个初中毕业生在研究人员指导下成为一名初级助手,即具备大学一、二年级的专业知识和研究工作所需要的动手能力。这是钱先生思想的先进之处。在办校十余年时间里,学校为中科院培养了大量新技术人才,包括自动化、力学、无线电、计算机、化学等等。

接下来,我就考虑师资、教材问题。那个时候,国家有很多义务兵,还有从朝鲜战场回来的志愿军。我亲自给他们讲数学、物理,以便从其中挑选20人作为教学工厂和实验室师资,派出去培养。因为学校是培养新技术人才的,所以教材要自己编写。虽然钱先生此时的主要精力在五院,非常繁忙,但还经常抽时间到学校给学生做报告,很多人受此影响,从此走上科学研究之路。

03

钱先生在美国没有学过《矛盾论》和《实践论》

钱先生是一个享誉世界的科学家,科学成就在世界上是被公认的。在海外,因为祖国不强大,他得到的是不公正的待遇。所以钱先生回国后,看到新中国站起来并强大了,毛主席敢摸美国的“老虎屁股”,他是很佩服毛主席的!

在力学所的时候,我经常见到钱先生和郭永怀先生两人,利用晚上加班的时间学习、讨论毛主席的《矛盾论》《实践论》。有时候,我还偷着笑,觉得他们讨论的问题“太有意思”,因为他们在美国没有学过,是初学者。而几十年之后,钱先生却在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方面做出巨大的理论贡献。

现在,有些人指责钱先生当年写“亩产万斤粮”的文章。其实,钱先生的文章是从能量转化的角度来论证的。

我记得,钱先生的一篇文章是由我寄给农业科学院《农业科学》编辑部的。发稿时,我问过钱先生这个结论是否可能,钱先生给了肯定答复。几天后,农科院来电向我确认可能性,我便再次向钱先生求证。钱先生当时站起来,并且从口袋里拿出计算尺演算,同时答复是可能的。钱先生说,比如一亩田一年接受多少太阳能,种庄稼要接受多少能量,多少变成麦穗、桔梗,然后打很大的折扣后,从能量转化的角度来看是完全可能的。

但在“浮夸风”“大跃进”的年代里,一些干部挖地两米多深,水都挖出来了。当时我就想,这地还怎么种啊。其实,那个时代已经到了失常状态,只是钱先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04

这位“老战友”对我帮助很大

有一次,北大一位副教授向钱先生求教问题。钱先生坐在办公桌后面,也没有叫人家拿个椅子坐下。讲到最后他还反问这位副教授说:“这个你也看不懂?”我看到后觉得很不是滋味,觉得这会影响他与群众的关系,会影响到他的工作;人家本来对你就既佩服又害怕,以后谁还敢来问你啊。

于是,我决定向钱先生说明原委。几天后,我瞄准机会,向钱先生说:“我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怕你了。譬如,那一天,人家堂堂北大副教授来向您求教,房间里那么多椅子也不叫人家坐下,最后还说人家这个也不懂。人家也是佼佼者,人有脸,树有皮啊!”

一段时间后,我知道钱先生接受了我的意见,根据我的判断:只要钱先生不反驳,就表示接受了。二十年后,我有事要写封信给钱先生,请人带去,钱先生看信后就说:“张可文对我帮助很大!”

钱先生退休后,有一次到所里开会。领导叫我去,开门后看到钱先生坐在里面,我刚走进去,他就对大家说:“张可文对我帮助很大!”

钱先生90岁生日时,我才从钱先生长子钱永刚那里知道,钱先生在这件事后改了很多脾气。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令我很欣慰,那就是钱先生将我称作“老战友”。有一次在电梯里,钱先生向张爱萍介绍我时说:“这是我的老战友!”我觉着钱先生真是“新潮”,因为他在国外没有见过共产党员是什么样子的,我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他以“老战友”称呼是很有意思的。

张可文/口述 吕成冬 张现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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