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问南阳

陈先义

这些日子，在京城，只要碰到河南南阳老乡，大都有一个共同的话题，关于南阳“迷笛”。

提起这个半生不熟的词汇，不管是官居高层的南阳籍老领导，还是身在机关院校的专家教授，抑或是定居京城的普通乡亲，几乎都有一个沉重的话语，“南阳领导糊涂啊，怎么弄个啥也不是的什么迷笛，哄来几万青年到南阳百姓庄稼地里瞎蹦跶。真是傻啊，弄出这么个狗屁不是的结果。”

还有人批评的更直接：“南阳的官员啊，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好了，自己花钱惹了一身骚。”

再后来，当听说一个开始感动观众的免费洗鞋啊、免费乘车啊等种种关于“好南阳”的故事，又在最后一夜间演变成大量客人财物失窃的荒唐事件。有人在网络上声称那些偷盗事件十分猖獗，什么贵重的电子产品，关键证件，迷笛手环、高档手机等种种物品，甚至连乐手的乐器也被偷窃一空。那情景，好像古老南阳一下子成了遍地小偷似的。

于是，刚开始时那些书记、市长热情接站、免费为乐迷派发月饼的种种“牛逼南阳”的催泪故事，一下子被冲击的七零八落，演绎成了愤怒和抱怨。南阳本来想通过这件事情提高一下知名度，可这一下好了，弄了个“小偷南阳”的恶名。

对于这些网上东西，我向来只是听听而已，不能信的。在我们河南，南阳是块宝地，这谁都知道，在中华民族历史上，大科学家被称为科圣的张衡、被称为商圣的范蠡、被称为医圣的张仲景、以隆中对闻名天下的诸葛亮，大人物多了去了，无不都与南阳有关，南阳因之而骄傲。无论怎样夸张的网上暴力，都不可能损害南阳历史文化的光辉，也损害不了南阳在中华民族文化史上的伟大贡献。

至于现代更不用说，当年中原被日本蹂躏，省会一批名校迁往南阳，再后来四野南下，从这批名校里征招了一大批南下干部。这些干部有不少后来成为党的高级干部，有一次北京举行南阳籍的干部慰问聚会，结果仅仅退下来的南阳籍当过省委书记的干部就有二十多名，更别说其他的了。还有获得过茅盾文学奖的南阳人居然有五六名之多，这在中国地级市里数一数二，南阳为之牛气的很。南阳名声岂是几个当了小偷的民间恶少能够颠覆得了的。

南阳盆地，乃河南宝地，不过只是人口多贫穷而已。

话说到这儿，南阳是不是该有反思之处呢？我看不仅有，而是值得深刻反思，因此，在这里我冒昧“四问南阳”。

一问南阳：一个在全省经济不算发达的地域，运作这样的时尚文化，该不该量力而行，拣有用的对经济发展增速快的项目做文章？可是却与那些沿海大城市拼力竞争，选择这么个时尚文化项目，这是不是失算呢？

这个问题，会招惹很多人不满意，但是我还必须提出来，据国家有关部门统计，南阳人口早过千万，比西部宁夏等一个省的人口还多，但经济总量不过三四千万，不过江浙地区的一个小镇，经济排不上号，发展问题一直是南阳的头号大问题。南阳地肥水美，资源不算少，可就是上不去，或许因为地处腹地原因。其实，南阳值得开发的项目实在太多，比如红军当年的重要遗址，一些著名的战役战斗，抗战的最后一战旧址，还有南阳的自然风光旅游开发，还有大量的处女地，有的地方堪比四川九寨沟名胜，历史悠久，文化深厚，值得深度开发的内容多了去了。

但是南阳的有关部门倾全市之力，偏偏选了这么个“迷笛”迷惑了青年，说起这个词，大多数中国人还是很陌生，这到底是个什么东东？很多人不知道，说穿了，这是流行于沿海大城市或中心城市的东西，从西方来的“摇滚乐”演变移植而来的流行文化，如果你没有见过其真实场面的话，举一个很多人不高兴的例子，就像深圳红岭路上最早流行的那个摇头丸的场面，那些吃了摇头丸的青年，一个个摇头晃脑发疯般的年轻人在那胡乱跳跃。摇头丸算犯罪，而迪迷算是文化。但其表现出来的形式很类似。

这种文化，在中国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就进入中国，但是始终难以落地生根，因为伴随着这种文化两种理论一直在进行激烈交锋，一种理论认为，这是接轨“西方进步文化论”，认为这是向西方学习，也是与西方接轨。另一种便是“文化崩溃论”，认为这是缺少理想信仰的类似西方嬉皮士文化的变种，是一种青年人的情绪反映。是一种百无聊赖的青年情绪发泄，于社会无补，更不适合中国文化。

更有人直接推论，这种文化背离中国传统文化，正是有这种理论交锋，因此，这类文化在中国时起时落，一直不被大众接受。也就是一些边沿海边还有点市场。有人明确提出，在中国，中国青年不应该是崇尚这种狂奔乱跳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情绪化发泄的文化。

于是这样一种文化在有些地方表现特别充分，当然主要是沿海，这是西风东渐的前沿。内地也有表现突出的，比如云南哪个旅游圣地丽江。我是亲临那个场面的，比如在丽江大街上的宣传口号，店铺门口就明明白白写着：“我喜欢发呆发愣打瞌睡”，“世界与我无关，活得就是发呆”“打瞌睡就是幸福”等等。但是一到晚上，丽江这些白天打瞌睡的青年，一下子就像全部打了鸡血一样，街头两军对垒，狂喊狂吼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明白的内容，任意发挥，对垒狂呼，想怎么喊就怎么喊，一边喊一边还大蹦大跳，简直是声嘶力竭。对这些，我等被称为信奉传统文化的可别傍边，如果你绷不住批评几句，会遭来一顿狂吼，危及安全。这个镜像，让我给美丽丽江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因为四面狂吼中，你根本无法入睡。

细问才知道，这就是早期的谜底文化。

南阳的领导们为什么对这个极不稳定的时尚文化情有独钟呢？又是去车站亲自迎候，又是亲自全民动员做服务，这一切为了什么？啥也不为，为了扬名。

最近南阳领导太急于想宣传自己了。是啊，淄博靠一个烧烤就能扬名天下，贵州靠一个村超便可以吸引世界，我南阳靠什么？靠什么天下聚集南阳，于是就满天下搜寻，当得知迪迷正在风行，便不问三七二十一动员去争去抢，一个经济发展的三流四流城市，是否应该在时尚文化领域跟深圳这样大都市一争高下，大概南阳是没有考虑的。他们唯一考虑的是让南阳扬名立万。

但是，那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干的。西安比你南阳大吧，犯了比你南阳还低级的错误，弄了五六十万少女到西安去追“娘炮”，本想借助发笔大财。结果，被大众直言不讳的批评，这是一场地地道道的颜色革命预演，一个超级政治事件。不值得啊，南阳的领导同志。你这样劳民伤财，到底给南阳百姓带来了什么好处啊，至今除了“小偷南阳”四个字的骂名，人们还没有看见任何直接的好处。

二问南阳，怎么丢了“麦收”又丢了“秋收”。

天下人都知道，今年夏天麦收季节，因为一个收割机不能下高速的问题，弄得天下沸沸扬扬，都在指责南阳，那对南阳伤害多大呀，恐怕至今想起来对南阳都是一种伤疼。其实仔细想一想，赶上那个极其讨厌的阴雨天，即使不出那个收割机进高速收费的问题，赶上那连天大雨也是没有多少办法的事情。但是偏偏高速上就出现了这样的很丢人的问题，于是舆论便不再考虑天灾问题，只考虑人祸。于是一个史上罕见的关于收割机的舆论焦点便开始炮轰南阳。

南阳该接受教训，不过南阳接受的应该是什么呢？应该接受如何提高化解舆情危机的能力。而不是偏偏对舆论迁就或者依赖舆论来抬高自己名声。麦收教训刚过，怎么一到秋收，南阳好了伤疤忘了疼呢？南阳也许看到了麦收时的网络力量，开始准备利用舆论力量也来提高一下自己的知名度。也想弄一个“中原淄博效应”或“中原贵州效应”。

但是这次又弄错了。有些经验可以说只能学其思想，不可依葫芦画瓢。因为有时画虎不成反类犬。因时因地采取自己可行的办法和适应自己的办法，才是硬道理。

南阳的领导为何偏偏选个“迷笛”？说穿了，你们别不高兴，你们太想出名了，你们太想出政绩了。当然政绩连着自己的顶戴花翎，这是谁都懂的，如果不问实际，光想着自己的顶戴，还能不出问题的？这个话糙理不糙，南阳的领导同志，劝你们还是要听在心里。

三问南阳，这最后落下这样一个极不情愿的结果，到底原因在哪？应该思考点什么？

我看值得总结的很多，但是最为值得总结的是，这个人家都认为时尚的可以扬名的这个东东，你们研究过没有，它们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有什么关联吗？他们对我们建立健康的精神文明有什么意义吗？你们做过认真的调研吗？不要认为流行的就是好的，流行的就是必须的，流行的就是进步的。前几年，那个“娘炮文化”多吃香多流行啊。个别地区的一把手真是恨不得自己管辖的城市多出几个小娘炮，但是最后真相暴露，证明这是美国瓦解中国的一种娘炮文化战略。在党的领导下，中央宣传部统一部署，全国文化界开展规模宏大的清朗行动，那些曾经横行无阻的小娘炮一个个迅速成了过街老鼠，那是何等狼狈啊！因为那些东西危害了我们伟大祖国的文化安全，你说个天花乱坠，也得清除和打击。领导同志啊，要读书，要分析，不要鹦鹉学舌，邯郸学步，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劳民伤财，弄不好赢得一片骂声。三思吧！

四问南阳，这次最大的失败是什么？我认为是落得个“南阳小偷”的骂名。怎么造成的，想过吗？

我是不相信这些宣传的，说地域歧视更是算不上。因为直到解放后很多年，南阳不少县都有夜不闭户的传统美名，这可以查南阳不少县的地方志。但是这也不等于说南阳这次被盗的那些事件全是假的，不是这个意思。一个数以万计的时尚青年来到一个近乎贫穷的乡村，他们带的那些非常时尚的东西，难免引发不良青年眼馋，这个问题，你放在北京上海深圳也是一样的，放在僻远的盆地之乡，就更是如此，作为南阳市的组织方，你考虑出名政绩或许多了些，对这个生活相对贫穷的地方，你做过周密的安全保障的设计和周全的布置吗？出了问题你想过如何迅速化解舆情危机吗？

从已经披露的情况看，领导和群众一起沉醉在狂欢之中，唯独对这个关乎地域名节的最有可能出现的功亏一篑的大问题，缺乏周密的防范和布置。这该不该是你们应该总结的教训呢？

问完四问，最后还是想真诚地提醒领导同志们一句，当领导的，不要光想着出奇招，出花招，创政绩，关键还是想办法要帮助老百姓解决经济发展问题，不要光想新花样，没有啥球用处的。格力老总董明珠有一句非常经典的话，如果我们的企业家不想法做好实业，都在想办法在那个流通领域骗老百姓的钱，那这个城市是没有希望的，如果一个国家这样，那这个国家就危险了。同样，一个领导干部，不是想尽办法帮助老百姓为富一方，而是老想着运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旁门左道捞取更多的让上级喜欢的看得见的政绩，干一点一碰就响可对老百姓没有好处的事情，弄不好你的路就走偏了，回头想想，我们这样走偏路的干部还少吗？

南阳同志，这次你路子走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