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五年政绩”现象

——社会问题观察之六

陈先义

现在官场上的很多让老百姓不明白的流行语很多，有一句话不知您是否听说过，叫“五年政绩”现象。

啥叫“五年政绩”现象？五年政绩，故名思意，即五年看得见的政绩。

为何五年？因为五年一个任期，不管你是市县级，还是省部级，如果你有戏，五年换届就可能调离提拔升官走人了，五年以后的政绩与你无干，所以就不必在意。因此要干就干五年见政绩的事情。如果五年未动，那就意味着你可能已经失去了最佳提拔时间，再干一个任期，你的政治生涯也就“瓜菜代”，没有多少戏了。

正因为如此，无论如何，要拼就拼前五年的黄金时间。怎么拼？五年的政绩往前赶，五年见政绩的事抓紧干。能两年出政绩的不等三年，能三年出政绩的不等四年，五年后出政绩的不必干。一句话，赶早不赶晚。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都是各级干部心照不宣的心底话。

在功利主义的影响下，相当一批干部，都难免在心里笃信这五年政绩的“为官之道”，市长也好，县长也罢，漫说大机关的司局长，就是是某些省长部长，也是深陷如此思维误区。于是乎，任期五年内，政绩越快越多越好，干的工作，如果六年甚至十年八年才显效，那就是为他人做嫁衣，是万万干不得的。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对于一个一门心思想当官的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问题是，现在持有这样思维的干部在各级干部中，可不占少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老话，真正想替百姓着想，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个长远打算，不是立竿见影就能做到的。比如那些“老边远”地区的脱贫工作，要打经济翻身仗，可不是吹牛吹出来的，需要做规划，需要实实在在的一代接着一代干，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不说别的吧，有些基础建设，比如兴修水利，比如产业升级转型，比如大型项目引进、设计、上马到生产，有时需要好几任为政者持续多年的奋斗，短短五年一般是完成不了。当然，这么讲不意味着这样的事就一定会没人愿意干，就一定会无限拖延下去。但这样的事情却与“五年政绩”思维完全相悖，这些年愿意做这样事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太少。

什么项目符合“五年政绩”思维？那就是短平快的面子工程。什么叫短平快项目？比如一个市一个县，做表面“花花草草”工程，马路边整点景观树，市中心挖个大湖，本来已经够宽的马路再继续加宽，要不就是弄个街心大花园，还有更多的是，搞点规模化的大片房地产，等等。

过去一些年，在许多地方，不管是省长，还是市长、县长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都特别会搞、特别爱搞房地产。跟房地产商人交朋友，成了某些官员们普遍的爱好。五六十年代，领导干部爱和贫下中农、工人交朋友；一个时期里的领导干部，都特别爱和有钱人和房地产商交朋友。打住，说下去可能被和谐。

当然了，除了房地产，油水大，可控资源丰厚，有油水可捞（这自然是贪腐思维）外，还有就是房地产见效快，对一个地域的面貌变化看得见。上级来了，很容易看得到这样的成绩，自然很容易产生“发展得好”的直观印象。所以，老百姓有个说法，官员们都爱搞房地产，这里名堂太多，水太深。现在，房地产热降温了，有些干部突然好像已经不会干工作了。因为这些年他们都热衷于房地产思维了。近两年，又有一个新的热门工作出现了，那就是搞规模化成片区拆迁，遍查违规建筑。如此下去，弄得建了拆、拆了建，让老百姓怨声载道，各种突发事件频频出现，严重影响了党和政府的形象。

这一切为什么出现，都根源于“五年政绩”思维。

“五年政绩”思维，一害国家，二害百姓。

许许多多的事情，不是短期内能够做出成绩的。比如我们在第一代领导人毛泽东主席带领下，我们五六十年代修建的8万多座水库至今还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1973年开始，毛主席英明决策，引进成套的法国设备，用十年时间，全国建的大大小小的化肥厂和化工厂，直到1983年才全面发挥作用，至今还是我国粮食增产的重要依靠。过去，这样的利国利民的长期工程可以说是多了去了。如果当时省市各级领导都从“五年政绩”思维出发，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长期性项目就不会顺利建设，有的即使上马了也存在下马的可能。当然作为国家层面，我们的“两弹一星”，我们的大型工程，都是为了子孙后代，都不是立竿见影的事情，但是我们党发挥自己的优良传统，还是把它们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做下来，做成功了。

从现在看，“五年政绩”思维，遗害无穷，已经给地方造成巨大祸害。比如，那些现在被大面积拆迁的地段和项目，轰隆隆一大片小区被定向爆破了，呼啦啦一座摩天大楼化为废墟了，老百姓讲：可惜的很呐，毕竟都是国家财产呐。话说回来，这些被夷为废墟的建筑，同样不也是前任官员热火朝天搞起来的吗？说不定那些始作庸的决策者还因此升了官，甚至个人发了不小的财呢？但是现在成了遗留的大问题，却没有人来担责了。还有很多项目，比如前几天媒体披露的某些地方以蓄水名义欺骗上级，违章挖了几千亩的景观湖，结果国家有关部门去检查，一看严重违背国家环境保护政策，属于特别典型的违建工程，执法部门勒令限期填平，于是花大气力搞搬迁弄的一个大湖又要填平，巨大浪费呀！还有那些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烂尾工程，等等，都是因为“五年政绩”思维而造成的。劳民伤财，坑害国家，坑害百姓。

这样的因为“五年政绩”思维给国家给人民造成的危害，实际上与那些大老虎搞贪腐造成的危害是一个熊样，甚至比贪官们的危害一点都不少。但是，对贪官们可以用法律准绳，看得见，抓得着，现在这些热衷于“五年政绩”思维的人却不好抓，没有任何人担责，不仅不担责，有的还因此升了官，风光无限，过得滋润的很哩。

“五年政绩”思维，早就超越了官僚主义。你可不要以为这是个工作作风问题，更不要以为这个问题危害不大，这个问题眼下已经成为各级干部的普遍性问题，它是遏止经济发展、败坏党和政府的威信，影响党群干群关系的个人主义顽疾，它与各种贪腐一样，是祸害国家形象的一个大问题，是只想当官，不想干事的人的非常典型的表现。

怎么遏制这种“五年政绩”思维？最关键的还是从各级干部的管理、提拔、任用的制度入手，我看不妨来点实际的可行的举措。

一是在考察干部时，各级组织部门把有无五年政绩现象，作为考察干部的必须的一条。搞短期无用的面子工程的人，必须进行重点检查。

二是领导干部下去调研，不要光看一个地方楼高不高，路宽不宽，景观好看不好看，不要光看路边花园，还要深入一步，听听民声。对那些热衷于搞面子工程的，专门给上级做样子的干表面活的人，专门领你去看好看的地方的人，不仅不能表扬，还要当面批评。要像毛主席罢宴一样，不去不看。对问题严重的还需责令其承担责任，限期整改。对那些典型的人和事，发文通报，媒体曝光。

三是各级管干部的部门首先衡量干部不以GDP论英雄，让某些为了继续升官而刻意追求GDP的领导干部不能得逞，从上级机关做起，不要片面强调GDP这个指标。对那些一味追求数字、甚至搞虚报的人，要格外警惕，甚至要严肃批评和处理。

对于各级干部的管理、提拔、任用，一定要下决心治理“五年政绩”思维，杜绝它在官场的流行。只要想严抓这件事，还是有多种多样的办法。某些干部热衷于“五年政绩”思维，不就是想早点、快点被提拔吗？你把他这种念头给他掐断了，让他知道这样做适得其反了，便会勒马止步。有些问题必须及早切断，才可能悬崖勒马。治理“五年政绩”思维，也是给各级干部治病，重疴要下猛药，我看现在正是需要下猛药的时候了。

（作者系著名文艺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