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军歌之父”郑律成

郭松民

小时候看露天电影，八一厂的“打仗片”最受欢迎，每当片头响起“军歌”——《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的旋律，伙伴们都心旌荡漾，觉得一天当中最美好的时刻开始了。

而做为一个当过兵的人，对“军歌”更是有着特别亲切的回忆。

创作“军歌”旋律的人，叫郑律成。他是一位朝鲜裔中国人。1914年8月1日，郑律成出生在朝鲜半岛的全罗南道光州，当时整个朝鲜半岛已经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并成为继续侵略中国的桥头堡。由于中朝两国共同成为日本侵略的受害者，所以许多朝鲜爱国志士辗转跨过鸭绿江，来到尚未完全沦陷的中国参加抗日斗争，希望通过支持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最终达到光复祖国的目的。

1933年，郑律成的三个哥哥先后为朝鲜和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生命。就在这一年，19岁的郑律成随着一批进步的朝鲜青年来到了中国。他先是到了南京，进入朝鲜在华抗日团体开办的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学习，并参加朝鲜革命组织“义烈团”、“朝鲜民族解放同盟”等抗日组织。1936年，郑律成经罗青介绍加入抗日救亡组织“五月文艺社”，并任理事，同期谱写了自己的处女作《五月之歌》。

1937年“七七事变”后，全面抗战的局面形成，郑律成结识了冼星海，两位音乐巨星开始长期合作的历史。同年10月，郑律成和千千万万的热血青年一道奔赴已成抗日大本营的革命圣地延安，先后进入陕北公学、鲁迅艺术学院音乐系学习。

1938年，郑律成任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音乐指导、鲁迅艺术学院声乐教员。他的音乐天赋和延安火热的革命氛围碰撞一起，产生了核聚变一般的创作热情。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延安，是抗日之城、革命之城，也是青春之城、音乐之城。

一天傍晚，郑律成参加完一个群众大会，站在半山坡上，看到战友们沐浴着夕阳的余辉，成群结队地奔向各自的岗位；正在操练的八路军战士喊着响亮的口号，威武雄壮，全城内外歌声四起……这幅雄伟壮观的图画，使郑律成心潮澎拜。著名的《延安颂》就这样在他胸中酝酿成熟。他请莫耶写好歌词，很快就谱出了乐曲。后来在毛泽东主席参加的一个晚会上，郑律成亲自演唱了这首歌。“啊!延安，你这庄严雄伟的古城，热血在你胸中奔腾……”。

这一年，郑律成年仅24岁。

《延安颂》表达了当时千百万爱国青年向往延安，热爱延安的真挚感情。这支歌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从延安飞到前方，从解放区飞到国统区，直至海外。当时，很多革命者正是唱着这支歌，寄托着对毛泽东主席领导的抗日根据地的思念；许多国统区的青年正是唱着这支歌，披荆斩棘，冲破艰险，奔向延安，投入革命洪流。

在延安，哪里有人群，哪里就有《延安颂》的歌声。很多人知道郑律成的名字，都是从喜爱《延安颂》开始的。

在延安期间，作为人民军队的一员，郑律成渐渐熟悉了红军、八路军、新四军的光辉历史：秋收起义、井冈山红旗、遵义会议、爬雪山、过草地、铁流两万五千里、八路军、新四军挺进敌后开辟根据地……，这些都激励着年轻的郑律成，成为他音乐创作的食粮。在音乐家冼星海写成的《黄河大合唱》的影响下，他同公木合作，写了《八路军大合唱》，把自己对人民军队的热爱谱进了乐曲。大合唱中的《八路军进行曲》后来改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

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在隆重的开国大典上，这支名曲回响在天安门广场上空。以后它又被确定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歌。

1939年1月，郑律成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5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获得了胜利，朝鲜也赢得了光复。郑律成回到了朝鲜，历任朝鲜劳动党黄海道委宣传部部长、朝鲜人民军俱乐部部长、朝鲜人民军协奏团团长、朝鲜国立音乐大学作曲部部长等职，为朝鲜军民谱写了《“8.15”颂歌》、《朝鲜人民军进行曲》、《朝鲜解放进行曲》、大合唱《图们江》、《东海渔夫》等十余部作品。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在周恩来总理的批准下，郑律成回到中国，并加入中国国籍。当年12月，郑律成又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创作组的成员，和刘白羽、欧阳山尊、凌子风、李瑛等人一道再赴朝鲜。他和刘白羽合作写了《歌唱白云山》，他和魏巍合作谱写了具有浓郁朝鲜风情的《亲爱的军队亲爱的人》，并与欧阳山尊同志合作谱写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进行曲》和《志愿军十赞》。

1956年后，郑律成调到中央乐团(现中国交响乐团)创作室作曲。他深入工厂、农村、边防，足迹踏遍了中国大地，到处寻找新的创作原料，为工农兵创作，谱写了大量的音乐作品。1976年12月7日在北京突发脑溢血逝世，安葬于八宝山革命公墓。

郑律成是全世界唯一一位为两个国家的军歌谱曲的音乐家。作为《朝鲜人民军军歌》的曲作者和朝鲜人民优秀的儿子，郑律成在朝鲜也享有崇高声誉。1989年，朝鲜二八艺术电影制片厂摄制《音乐家郑律成》，这是一部以郑律成同志的形象为典型的电影。酷爱电影，颇具艺术家气质的金正日将军亲自指导了这部电影的创作，他特派朝鲜人民军最优秀的作家、“人民奖”获得者吴惠英来中国搜集材料创作剧本。朝鲜二八艺术电影制片厂历时三年才拍摄完成这部大型彩色故事片《音乐家郑律成》，该片自1992年上映以后在朝鲜各地迄今久映不衰。

郑律成的一生，可以说是近代以来中朝关系的缩影——两国同遭帝国主义侵略、又在共同的争取民族解放和独立自由的斗争中结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无法分割的亲密关系。郑律成出生在朝鲜，但成长中国，中国革命哺育了他，成就了他，为他纵情挥洒自己的天才提供了辽阔的舞台，从文化和情感的角度区分他是朝鲜人还是中国人已经没有意义，他是朝鲜人民和中国人民共同的骄傲。

郑律成的一生，也许用金日成将军的两句名言来概括最为恰当：“朝鲜革命是从音乐开始的”；“朝鲜革命是中国革命的一部分”。

在朝鲜的第一代革命者当中，大部分人有着和郑律成相似的经历，包括金日成将军本人。和郑律成一样，金日成将军也是出生在朝鲜(仅比郑律成大两岁)，三十年代到中国参加抗日斗争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中朝两国人民在共同的命运和共同的反帝斗争中用鲜血凝成的友谊，永远值得我们珍惜！

附：说点题外话，现在网上很有一些人喜欢拿金日成和朝鲜劳动党内“延安派”的分歧做文章，暗示金日成在50年代就开始清洗“亲华派”，这其实是不了解朝鲜革命的历史渊源。因为金日成本人和中国的关系，甚至比“延安派”还要密切，他是直接被中国共产党作为少数民族干部使用的，而“延安派”和中共的关系反而类似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组织。金日成和“延安派”的分歧说到底是朝鲜党内的矛盾，并不是针对中国的。以后有时间会专门写一篇文章谈谈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