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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毛泽东: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一师毛泽东:要为天下奇》节选

作者:王立华   来源:昆仑策研究院  

青年毛泽东: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

——《一师毛泽东:要为天下奇》节选

王立华

  1917年8月,一师最后一学年将要开始时,毛泽东给自己十分敬佩的老师、远在北京的黎锦熙写了一封长信。或许,那就是毛泽东成为毛泽东的起点性标志,一个从平凡到伟大的分水岭。

  黎锦熙读信后,在当天日记中极为感慨地写道:

  “下午,得润之书;大有见地,非庸碌者。……不愧为是大器量之人”。

  幸亏老师是个有心人,完好地保留了这封长信,使我们今天能有幸研读这一历史文档,并依据真实准确的第一手材料,深入了解学子毛泽东的志向情怀。

  深读此信后,古典名著《三国演义》中那几句话,总在耳旁不断回荡,就是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时,那番对英雄的定义: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黎锦熙在日记中,夸学生毛泽东大有见地、非庸碌者、是大器量之人,的确发自内心,而且理由也非常充分。

  信中所叙,真可谓至高至深、不同凡响。即使已经跨越了百年时空后再读,仍是那样震撼人心。让人不由得感叹:伟人横空出世并非偶然!学子毛泽东的立志态度,志向高度,思想深度,绝非常人能及!当今所有胸怀远大者,都应认真研读一下,一定会有不凡的启迪。

  我们先了解一下写信的缘起。毛泽东说:

  “近日以来,颇多杂思,四无亲人,莫可与语。弟自得阁下,如婴儿之得慈母。盖举世昏昏,皆是斫我心灵,丧我志气,无一可与商量学问,言天下国家之大计,成全道德,适当于立身处世之道。自恸幼年失学,而又日愁父师。人谁不思上进?当其求涂不得,歧路彷徨,其苦有不可胜言者,盖人当幼少全苦境也。今年暑假回家一省,来城略住,漫游宁乡、安化、益阳、沅江诸县,稍为变动空气,锻炼筋骨。昨十六日回省,二十日入校,二十二日开学,明日开讲。乘暇作此信,将胸中所见,陈求指答,幸垂察焉。”

  为什么要给黎锦熙老师写这封信?原因有二:

  其一,毛泽东有很多思考,周围没有任何亲人可以诉说,只想与黎锦熙老师倾诉一下。因为,自从与他相识后,感到就像孩子见到慈母那样亲切温暖、那样蒙受教益。

  其二,这个世界上尽是一些昏昏噩噩的人,与他们相处只能伤害心灵、丧失志气,因而无人可与之商量学问,更无人可与之讨论改造国家天下的大计,也无人能帮助自己成全道德、选择适当的立身处世之道,要追求上进又找不到出路,在人生歧路上彷徨不定,内心的痛苦难以言表。所以,趁着刚刚开学还没开始上课,写这封信陈述自己心中所见,以求老师指教。

  这里的问题在于,到底是什么超凡脱俗的见地,能让毛泽东感到如此无助,如此孤独,甚至连个可与之交流的人都没有?当我们认真弄清信中所讲的深奥含义后,真的能感到那思想高峰的巍然屹立,能领会那四顾无人的悲怆心境。会当凌绝顶,高处不胜寒啊!

  毛泽东在信中说:

  “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而不徒在显见之迹。”

  首先,表明了自己的志向:欲动天下。

  其次,表明了达到目标的韬略:先动天下之心。

  一个山区农民家庭长大的孩子,一个走出大山还没几年的省城师范生,一个毕业后连饭碗都不知到哪里找的年轻人,竟然把自己的志向关注点聚焦在“动天下”上,这无异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另类想法。如果没有令人信服的思路办法,敢说要“动天下”不啻是个疯子,说好听点也是青春期的梦呓,而毛泽东却似乎胸有成竹。

  一介布衣,赤手空拳,怎样实现动天下的目标呢?

  毛泽东特别看重人心的作用,认为动天下的第一步就是要先动天下人的心,尽管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他坚信,只要改变了人们的思想心理状态,就一定能达到改造家国天下的目的。因而,需要在撬动人心上下大功夫,不能仅仅追求一些表面上的变化,更不能像当时的执政官员那样,只做些想让别人看到的事情。

  但问题又来了,怎样才能动天下之心呢?

  他似乎也想清楚了,答案是:

  “动其心者,当具有大本大源。”

  想动天下之心的人,必须领悟和掌握大本大源。

  这大本大源是什么?为何要有大本大源?他进一步解释说:

  “夫本源者,宇宙之真理。天下之生民,各为宇宙之一体,即宇宙之真理,各具于人人之心中,虽有偏全之不同,而总有几分之存在。今吾以大本大源为号召,天下之心其有不动者乎?天下之心皆动,天下之事有不能为者乎?天下之事可为,国家有不富强幸福者乎?”

  这里,毛泽东阐释了三层意思:

  其一,大本大源是“宇宙之真理”。具有大本大源,就是认识真理,把握宇宙万物的本质与规律。

  其二,大本大源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因为,世间芸芸众生都是宇宙的一个部分,宇宙运动的真理与法则,会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体现,虽然体现的多少和偏全不同,但总有几分存在。毛泽东领悟的这个道理,有如大儒朱熹所讲的“月印万川”,真理犹如天上高悬的月亮,会倒映在地下的无数江河湖海中,尽管会呈现出千差万别的神韵,但也只是那明月的影子,如果天上的月亮变了,它在地下的影子也会随之而变。

  其三,要以大本大源去号召天下。毛泽东认为,只要把握了每个人心中本来就有的真理,并以这样的真理去号召动员,天下人的心怎能不被撬动?怎能不产生强烈共鸣?如果大家的心都动起来了,都与你的思想认识一致了,还有做不成的事吗?大家齐心合力去奋斗争取,国家还能不富强幸福吗?

  可见,在青年毛泽东看来,要做“动天下”的领导者,通过学习探讨修炼深厚的基础,真正领悟“大本大源”至为重要。

  用这样的视角看中国,得出的结论也是很独到的。

  毛泽东认为,当时的中国之所以如此纷乱,从一面看,是社会变革过程中的应有之事;但从另一面看,是那些治国者的本领和修养不足,无术救天下之难,只会用一些肤浅末流的办法,来治偏救世造成的恶果。无论他们自称有什么治国妙策,其实那些人并没有真正搞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做事没有多少学问和理论根基,既无内省之明,不知自己有多大本领,又无外观之识,不知天下应以何道而动。毛泽东讥讽那些高官显贵:

  “以欂栌之材,欲为栋梁之任,其胸中茫然无有,徒欲学古代奸雄意气之为,以手腕智计为牢笼一世之具,如此秋潦无源,浮萍无根,如何能久?”

  也就是说,那些未得大本大源反而做了高官的人,本来就是一些欂栌之材,只配做屋檐上的斗拱之类,当今却在那里充当国家栋梁,他们胸无点墨,不具备做高官应有的品德、学识和远见,只会像古代的奸雄那样任性而为,以耍手腕搞阴谋为治世工具。推行的那些治国之策,就像秋雨形成的水洼,水面上漂着的浮萍,都属于无源无根之物,怎么可能长久呢?

  站在是否得大本大源这样的制高点上,去评价当时的政治领袖,真可谓粪土当年万户侯了。

  毛泽东认为,袁世凯、孙中山和康有为这3人,唯独康有为似略有一些本源,但仔细研读了康有为的著述,竟搞不清其本源到底在何处,徒有那么多华言炫听的宏论,并无一干竖立、枝叶扶疏之妙。也就是说,尽管他有那么多引起轰动的著作文章,讲了那么多动听的道理,还是乱糟糟的没有本源,像一蓬找不到树干在哪里的纷乱枝叶。当然,毛泽东并非目中无人。

  他发自内心地说:

  “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观其收拾洪杨一役,完满无缺。使以今人易其位,其能如彼之完满乎?”

  为什么独服曾文正?他所持的重要依据是,在收拾太平天国洪秀全和杨秀清时,采取的那些策略办法,几乎完满无缺。

  曾文正率湘军出湖南时,不过区区两万人,曾吃过不少败仗,但其过人之处在于找到了一个恰当的道,从而成为有“道”之师。洪秀全动员群众造反,宣扬的是天主教教义,是从西方传教士那里道听途说的,在中国社会缺乏文化根基,不迎合中国人的心理。

  曾文正恰恰看准太平军的这一弱点,以保卫传统名教为号召,动员士大夫阶层和“乡野老实人”参军参战,以传统文化纲常来陶冶维系军心,以忠义血性和亲子师友关系用将带兵,把满汉之间的民族战争,地主与农民之间的阶级战争,说成保卫中国传统文化的战争,巧妙地利用了中国人的文化心理,最后赢得了战争。

  即使今人在他当时的那个位置上,能做得像他那样完满吗?在毛泽东看来,这位同乡前辈学养深厚,是罕见的领悟了大本大源的人,甚至高于孙中山、袁世凯和康有为等后来的领袖人物。

  以是否把握大本大源为标准,去评价当时社会的一系列改革举措,毛泽东也得出独到的认识。

  那是民国初年,面对与列强国家经济政治发展的巨大差距,政客们热衷于学习模仿西方的一切,忙于设置议会、制定宪法、选举总统、建立内阁、改革军事、兴办实业和改良教育等,看起来学了不少新办法,引进了不少时尚东西。

  对此毛泽东却认为,从治国理政的角度看,所有这些都是枝节末流,都没有抓住根本。他说:

  “枝节亦不可少,惟此等枝节,必有本源。本源未得,则此等枝节为赘疣,为不贯气,为支离灭裂,幸则与本源略近,不幸则背道而驰。夫以与本源背道而驰者而以之为临民制治之具,几何不谬种流传,陷一世一国于败亡哉?”

  在毛泽东看来,虽然当时那些改革举措必不可少,但领导者们若没真正领悟把握本质和本源,不懂得天下依何大道而动,则难以达到预期目的,会使所行措施变成多余的赘疣,就像风水上所说的“不贯气”,从而导致那些变法改革杂乱无章,甚至支离灭裂,侥幸时或许与本源略近,不幸则与本来意义背道而驰。以那种背离本源、背离真理的胡乱作为,去治理国家和社会,怎能不谬种流传?让那些荒唐的论调来祸乱国家,怎能不陷一世一国于败亡?怎能有国家强大和百姓幸福可言?

  那么,如何才能改变这样的现状呢?

  毛泽东认为,中国社会积弊甚深,主要原因是思想太旧、道德太坏。思想是主导人们心灵的,道德是规范人们行为的,时下存在的严重问题是思想道德太不干净,所有事物皆被污染了。

  按理,思想道德必须真实才是好的,但国人的现状如何呢?恰恰可用两个词概括:一是伪而不真,一是虚而不实,此弊根深蒂固,已经流传几千年了,非有大力量不易摧陷廓清。当然,并非外国尽是好的,大家所推崇的日本和西方,相当一部分思想道德,亦应与东方同时改造。

  他提出设想:

  “故愚以为,当今之世,宜有大气量人,从哲学、伦理学入手,改造哲学,改造伦理学,根本上变换全国之思想。此如大纛一张,万夫走集;雷电一震,阴曀皆开,则沛乎不可御矣!”

  毛泽东认为,当今中国需要有大胸怀大气魄的人,从哲学和伦理学入手,通过改造传统的哲学和伦理学,下大力从根本上变换国人的思想观念,只有把天下人的心撬动了,才能真正实现国家和社会的改造。这就像大旗一举,天下民众才会起来响应;雷电一震,天上云翳都会散去一样。大家集合在真理的旗帜下行动,混乱的政治就容易理顺,能把亿万民众真正动员起来,其势将如蓄积充沛的洪流,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挡抵御得了呢?

  如此,毛泽东确立了“动天下”的宏伟志向,又以独特的视角解剖中国社会的问题,指出了“先动天下之心”的根本思路,并描绘了充满希望的美好前景。

  他日后的事业奋斗,也是从先动天下之心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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