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再次修宪说明了什么？

山  青

　　修宪始末

　　据路透社当地时间12月23日报道，周六(22日)，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批准了新的宪法草案。这是继今年7月该大会通过了宪法草案之后的又一次修改，是进行了三个月的公共意见征询后进行的微调，那么这到底传达出哪些信息呢?现在我们对这两次修改做一个简单的梳理：

　　7月14日，古巴共产党中央机关报《格拉玛报》宣布了古巴即将修改宪法的消息，并于一天后公布新宪法草案的摘要。

　　7月21日至22日，古巴第九届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在首都哈瓦那召开。22日13点31分，古巴全国人大主席拉索宣布，与会代表一致通过《古巴共和国宪法草案》。

　　修改主要涉及经济、社会和司法三个方向，大体内容如下：

　　(1)在强调古巴全民所有制占主导地位的同时，肯定古巴私有制、混合所有制、合作所有制等所有制的存在。

　　(2)承认市场的作用，承认个人可拥有财富，但反对财富的过于集中。

　　(3)肯定外资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

　　(4)将设立总统、副总统和总理的职位，并规定任期。

　　(5)有关婚姻的定义不再排斥同性婚姻。

　　12月22日，古巴人民政权国民议会批准了新的宪法草案，将在明年2月24日提交全民公投。

　　与之前的草案相比，新草案在核心内容上没有大的变动，只在一些具体条款上进行调整：

　　(1)重新确立了“向共产主义前进”的目标，在最初的一稿草案中，该表述被删去。

　　(2)最初的草案明言禁止“财产积累”(accumulation of property)，而此版草案并没有明言禁止，只是规定国家必须进行监督。

　　(3)删除了原本准备加入促进同性婚姻合法化的语言。

　　修宪本质

　　古巴本次的修宪举动并非短期的行为，在此之前已进行了漫长的试探和准备，而这些改革的历程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的苏东剧变。

　　自1959年菲尔德·卡斯特罗率领起义军结束了由美国扶持的封建买办政权的独裁统治，建立了古巴共和国(The Republic of Cuba)之后，古巴便不承认私有财产。这既导致古巴面临美国的严厉封锁与干涉，又获得了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每年数十亿美元的援助，使得古巴成为拉丁美洲的“红色孤堡”。

　　而在上世纪90年代，随着社会主义阵营的瓦解和众多盟友的变色，古巴遭遇了严重的经济困难和前所未有的孤立。于是古巴政府宣布进入“和平时期的特殊阶段”，强调把经济工作放在优先地位。直到2011年古巴共产党第六次代表大会召开，时任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劳尔·卡斯特罗提出了“不快走也不停顿”的经济更新政策，进一步放宽私有经济和外国投资。

　　本次对于宪法的两度修改，本质上是对已经发生的经济和政策变化的追认，在宪法层面上将多年的经济举措合法化，并表明古巴政府承认与肯定私有财产的态度，从而确保外国资本流入与国内私有制的发展。

　　修宪背后

　　虽然古巴本次的修宪与其背后的经济改革被国内很多媒体称为古巴的“改革开放”，其领导人也表示向中国、越南等国家借鉴经验，但实际上古巴的经济模式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并且取得了不可忽视的成就。

　　首先，古巴没有步东欧国家后尘进行资本主义的全面复辟。革命前的古巴社会贫富不均，政府独裁腐败，这些苦痛经历刻在古巴人民的记忆深处。所以在苏联解体之后，古巴经济虽然遭受了极为沉重的打击，产生了比东欧国家更为严酷的经济困境，但并没有如东欧国家一样倒退回资本主义制度，而是在坚持社会主义制度的同时进行一系列促进经济发展的改革。

　　其次，古巴的改革与中国和越南的模式也有很大的不同。古巴虽然也承认了私有经济和外国投资，但古巴的经济政策中将社会的公平置于发展效率之上。

　　例如在土地政策方面，古巴政府规定国家保留土地所有权而私人可以获得使用权，但使用权合同年限只有十年，到期后可能续约，也可能被政府收回。这虽然导致了农业产出增长缓慢，但有效地管控财富过度集中到少数人手中。

　　而对于国外资本的投资，古巴政府也有一套独特的方案。外资企业必须通过政府的雇佣机构来雇佣古巴员工，付给员工的工资也必须先付给古巴政府，再由政府酌情付给员工其工资的一部分。这一方面是为了不产生贫富悬殊，保护国内医生、教师和工程师等高端人才，避免其为了外资企业的高工资而转行去做涉外的低端工作;另一方面，在外企工作的古巴人民因为享受了公费教育医疗的社会福利才有足够的知识能力和建康水平被外企雇佣，理应维护社会主义制度。

　　古巴独特的经济制度，虽然产生了经济增长缓慢的负面结果，但也最大限度地保持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现在的古巴是整个拉丁美洲唯一一个消灭了饥饿的国家，人均寿命78.3岁，识字率99.90%，是全球唯一符合世界自然基金会可持续发展定义的国家。

　　余响

　　所有社会主义制度的国家会遇到的问题，古巴同样会遇到。通常来说，革命者在取得国家政权之后，为了保障民生，为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必须在公平和效率之间找到平衡点，必须建立起符合大多数民众利益诉求的制度，这时的革命者队伍就从曾经旧秩序的毁灭者变为了新秩序的缔造者和维护者。

　　在二十世纪轰轰烈烈的共产主义运动所建立大大小小的社会主义政权中，革命者背叛理想、改旗易帜者有之;腐败堕落、自取灭亡者有之;偷梁换柱、自欺欺人者有之。而通过对古巴的分析和讨论，能够发现古巴共产党对于共产主义理想有着虽不完美但卓有成效的苦苦坚守。

　　虽然如此，古巴现在依然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随着宪法的修改和新领导人的上台，情况虽然没有如同许多左派同志所担忧的那样糟糕，但古巴未来的道路依旧扑朔迷离。

　　辨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已经证明，社会变革的主要原因，既不在执政的政治家们的大脑和纲领中发现，也不能从新提出的想法和哲学里找到。它们在社会的基础中，在生产方式的矛盾中，有着自身的物质基础。现在，古巴的命运握在古巴人民自己手里，而本次新宪法重新确立了共产主义的目标反映了古巴人民对于国家前途的期望。至于古巴到底何去何从，历史和人民终将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