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飞 译
国外理论动态 11期
2008年8月31日美国http://wwwzmagorg网站刊登了麦克•惠特尼对美国著名进步经济学家迈克尔•赫德森题为《美联储将金融部门的帝国主义强加给美国经济》的采访,认为美联储代表泛金融部门(金融、保险和房地产)大投机资本的利益,抵制监管,放纵这些部门推动的金融投机和欺诈损害别的实体经济部门。2008年5月11日该网站又刊登了赫德森题为《美联储压低美元价格挤压了工资》的文章,认为美联储压低美元价格的政策,强化了金融部门的权力,使劳工和实业进一步走向慢性死亡。两篇文章内容分别如下。 一、美联储救市代表大投机资本的利益 迈克尔•惠特尼(下称“惠特尼”):美国经常账户的逆差约为7000亿美元。对于支付伊拉克战争每年的1200亿美元的成本,五角大楼全部4500亿美元的预算,还有布什为富人的减税,这些“借入”资金是足够了。其他国家为什么通过经常账户赤字不断为美国的军国主义提供资金,还是这只是放松货币管制、“美元霸权”和全球化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结果? 迈克尔•赫德森(下称“赫德森”):正如我在《超级帝国主义》一书中所解释的,其他国家的央行买入美元并非因为它们认为美元资产“物有所值”,而是因为如果它们不购买美国财政部、房利美等等的债券,从而推动它们的贸易盈余、美国的海外收购开支和军事开支回流到美国的话,它们的货币相对于美元就会升值。这会导致它们的出口商品因为在美元化的世界市场上价格过高而被挤出这个市场。所以美国可以大把地花钱,然后轻松地脱身。 解决办法是:(1)实行资本控制,阻止美元的进一步流入;(2)提高关税,减少来自美元化经济体的进口;(3)收购美国在美元流入国的投资(这样欧洲和亚洲就会以其央行的美元按账面值收购美国的私人投资);(4)以贬值货币以及如果美国是收支盈余国时将会采取的类似措施来补贴对美元化经济体的出口。换言之,欧洲和亚洲要像华盛顿共识各国对待第三世界债务国那样对待美国:收购其原材料和其他产业、其出口加工厂及其政府。 惠特尼:经济学家廖子光在其文章中说:“美元霸权使美国得以要求全球经济的财富以不可兑换黄金的美元计价,而美国又能在货币方面几乎不受任何惩罚地发行这些美元,这样美国就间接地但本质上而言拥有了整个的全球经济……世界贸易现在是一场游戏,在这场游戏之中,美国发行汇兑价值不确定且真实价值为零的不可兑换的美元,其他国家则生产商品和服务,由不可兑换的美元按照以美元计价的‘市场价格’加以购买。”廖子光是否夸大了事实?抑或美联储和西方银行业的精英们真地仅仅以确保大部分能源、原料和制成品以美元计价,从而找到了对全球经济实行帝国主义式控制的办法?如果情况果真如此,那么只要美元继续用于商品的购买,它的实际“面值”是多少似乎并不很重要。是这样的吗? 赫德森:我和廖子光对此有过多年的讨论。我们的意见完全一致。你所引用的段落的结论是非常正确的。他在《亚洲日报》上发表的那些文章对美元的霸权进行了跟踪分析。 惠特尼:工人工资停滞和目前的信贷危机之间是什么关系?如果工人的工资与生产率的增长保持同步,我们难道不是不太可能会陷入今天的窘境吗?而且如果情况果真如此,那么我们难道不应该更多关注劳动力的重新工会化,而非从并没有成功希望的民主党那里寻求解决办法吗? 赫德森:这次的信贷危机源自“复利的神奇魔术”,也即债务不断翻番的趋势。每一个利率都随时间而翻倍。“实体”经济的生产和经济剩余无法与债务的这种增加得更快的趋势保持同步。所以工资水平无论怎样提高,这次金融危机都会爆发。 很简单,购买房屋的价格往往会用掉买房者全部的个人可支配收入。所以如果工资增加得比现在更快,由于工人要把更多拿回家的工资用于支付更多的抵押贷款,住房的价格只会上涨得更快。工资水平的停滞只不过导致住房价格保持在相对较低而不是较高的水平。 至于工会,它们对解决住房危机并没有起到任何帮助。在我此时此刻所在的德国,工会如纽约市的工会以前所做的那样组建了合作社,而加入合作社的费用很低。所以住房成本仅占德国家庭预算的20%左右,而美国则是这个比例的两倍。可以想像一下,如果养老基金把钱投资于基金出资者的购房,这可以在多大程度上降低购房的成本,但它们却进入了股市,购买并抬高了首席执行官们以及其他内部人出售的股票的价格。 惠特尼:政客们或者外交政策集团的成员们所说的将俄国或中国“整合”进入“国际体系”之中到底是何含义?他们指的是美联储、世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贸组织所主导的美元计价体系吗?各国在加入由美国所主导的经济体系时,它们会在国家主权上作出妥协吗? 赫德森:他们所说的“整合”是指吸纳,有点像寄生虫将被寄生体融入它自己的控制系统。他们的意思是在世贸组织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规则之下,其他国家将被禁止像美国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变得富裕那样实现自己的富裕。由于美国在价格支持方面独具指手画脚的权力,所以只有它会被允许补贴其农业。只有美国无需为稳定其国际收支而提高利率,也只有它能以其货币政策为放松信贷和资产价格膨胀推波助澜。只有美国能出现军事赤字,迫使美元流入国的央行为其买单。换言之,其他国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可吃的,只有美国有。 其他国家确实放弃了它们的国家主权。美国从来没有为了与其他国家达成均衡而调整其经济。不过公平地说,在这个方面,只有美国的行为是完全出于它自己的利益的。这个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他国家并没有“加入到游戏之中”。它们的作为并不是真正的政府的作为。如果一方为另一方买单,那么买单的那一方也有责任。它们的政府已经成了美国经济侵略的“促成者”。 惠特尼:如果一个像瑞士这样的小国向美国的投行、保险公司和投资者售出了几千亿美元不值分文的抵押贷款证券,你觉得布什政府会作何反应?难道它不会提起诉讼并要求对责任方作出惩处吗?因此,你如何解释作为如此大规模金融诈骗的受害方的中国和欧盟各国并没有抵制美国的金融产品或者提出赔偿要求? 赫德森:国际法对金融欺诈没有明确的规定。风险自担是惯例。外国投资者承担着风险。他们信任通过金融欺诈而使得赚钱变得最为容易的这样一个放松监管的美国金融市场。归根结底,他们对新自由主义的放松监管——本国的和美国的放松管制——抱有信心。英国现在就处于同样的混乱之中。责任应该在于美国的会计事务所和信贷评级机构。外国投资者在意识形态上被自由市场的高谈阔论蒙蔽了双眼,以致他们真的相信了“自我监管”的神话,相信了自我监管的市场往往会实现均衡,而不是现实之中的往往会出现金融和经济的两极分化。 换言之,大部分的外国投资者都缺乏符合现实的经济理论。美国完全可以说这些投资者应该为自己错误的投资决定承担责任,就像美国的养老基金和其他投资者被告知要对自己的投资负责一样。 惠特尼:美国国会最近通过了一项法案,给予财政部长保尔森前所未有的权力,为保证房利美和房地美的清偿能力,他需要用多少钱就可以用多少钱。保尔森向国会保证,他需要用的钱不会超过250亿美元,不过这项长达400页的法案允许他增加美国的债务达8000亿美元。拯救房利美和房地美将会如何影响美元和预算赤字?利率因此而有可能会猛涨吗? 赫德森:为防止利率猛涨,美联储能采取格林斯潘的做法,即向经济体之中注入大量的货币。没有人确切地知道房利美和房地美将会发生什么,但这场抵押贷款和金融危机看来在来年会变得严重得多。由于利率可调整的抵押贷款(ARMs)按预先的安排将调整为较高的利率,另外,由于美国的银行将不得不借新债偿还其现有的债务,而市场上的外国投资者在担心这些银行已经不剩下任何的净价值了,因此我们正在朝着风暴进发。 所以,此处的原则是“大鱼吃小鱼”。华尔街将得到拯救,银行将会被允许以剥削零售客户——最主要的是信用卡客户和个人借款者——而“实现盈利并摆脱债务”,正如它们在1980年时所做的那样。破产将会大量地出现,而由于国会在银行游说团体的要求之下通过了严厉的亲债权人的破产法,民众将会比以前遭受更大的损失。 惠特尼:几个月前,《华尔街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说目前的信贷危机如果不加以妥善应对,可以想像会出现两种可怕的情形:或者出现挤兑美元,导致美元价值突然大幅下挫,或者一家大型金融机构出人预料地倒闭,这会造成股市崩盘。上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前首脑肯尼斯•诺戈夫(Kenneth Rogoff)引发了华尔街的抛盘,因为他说:“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不仅将会看到中等规模的银行倒闭,我们还会看到一个大家伙,看到一个庞然大物的倒下——一家大投行或者大银行。”如果诺戈夫言中了,如果美林、花旗或者雷曼破产的话,那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是否这足以导致股市的自由落体式下降? 赫德森:并不必然会如此。花旗会被国有化,然后被出售。原则上,如果一家银行“大到不能任其倒闭”,对它应该分而治之。 这要以取消克林顿政府对格拉斯•斯蒂格尔(GlassSteagall)法案的废除作为开始。至于雷曼,会按处理贝尔斯登的方式来对待,而且也将被出售——很可能是卖给一家对冲基金。美林的规模大了很多,不过我觉得它也会被分拆出售。股市的金融股指数会大幅下挫,但工业股的价格并不必然会如此。 惠特尼:据《市场观察》周刊的报道,“自4月份至6月份的三个月内,各家银行的盈利状况是1991年以来倒数第二差的……当季的盈利总额只有50亿美元,相比较一年前的368亿美元,下降了86 5%”。此外,据《华尔街日报》头版的一篇文章,“各金融机构在2009年结束之前要偿还至少7870亿美元的浮动利率债券和其他中期债务”。以区区50亿美元的当季收益,这些银行如何偿还接近8000亿美元的债务(其中的2000亿美元今年12月份到期)?!在收益甚至无法偿付流动负债的情况下,美联储到底会怎样维持银行体系的运转?银行是不是有某种不为我们所知的秘密的收入来源,还是这个体系的灾难注定不可避免? 赫德森:传统的还债方式是借入更多的债务。到期应付的利息只是加在了本金之上,因此债务呈几何级数增长。这就是“复利的神奇魔术”的真正含义。它意味着不仅用于累积利息的储蓄连连翻番,而且债务也是如此,因为在债权人资产负债表(现今是美国最富有的10%人口的资产负债表)“资产”一方借出的储蓄变成了(其余90%人口的)资产负债表“负债”一方的债务。 银行并无秘密的收入来源。它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银行会把它们的垃圾抵押贷款拿到美联储那里,按其全部的面值借入资金。政府将会留下这些垃圾。 然后它或者可以对银行实行国有化,就像英格兰银行在诺森罗克银行(Northern Rock)今年早期破产时所做的那样,或者它可以让银行多挤榨客户一点而“赚钱”。 惠特尼:从2000年到2006年,美国住房的零售总值翻番了,在仅仅六年的时间里,从11万亿美元左右增加到22万亿美元。在过去的200年里,住房的价格几乎并没有与通胀率保持同步,通常每年只增加2%到3%。美联储的低利率是这场前所未有的住房泡沫的主要原因,然而,美联储的前主席格林斯潘仍然不愿对《经济学家》杂志所称的“史上最大的泡沫”承担任何的责任。格林斯潘了解他“宽松的”货币政策所造成的问题吗?或者他的行为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赫德森:他根本不关心这个问题。他把他的工作看成是做那些能快速致富的人的啦啦队长。这些人一直是他在华尔街的那些岁月里的主要客户,他把自己看成是他们的仆人,帮助他们牵羊而入虎口。 格林斯潘对“财富创造”的理解就是走最容易的那条路并膨胀资产的价格。他觉得要促成经济承担起债务成本就要膨胀资产的价格,这样债务人就能以抵押市场价格不断上涨的担保品(房地产、股票和债券)而借入到期应付的利息。在他这种艾茵•兰德(Ayn Rand)式的世界观看来,一种赚钱的方式与任何另一种赚钱方式是同样合算的,而且具有同样的社会效益。对于他而言,购买房产并等待其价格膨胀与投资于新的生产方式有着同样的效益。 自从他与他人共同创办NABE(全美商业经济学家协会)以来,格林斯潘长期认为只有国民生产总值和国民资产负债表才是经济指标,它们“不具任何的价值色彩”。这是他在智力上和观念上的缺陷。他想为精明的投资者提供致富的途径,而最容易的致富之路是被动地等着天上掉下馅饼来。他的意识形态导致他相信“自由市场”,即金融部门会自我监管并因此而诚实经商。但他打开了金融欺诈的大闸。他的那一套指标对于全美金融服务公司(Countrywide Financial)的致富、安然公司的致富与通用汽车公司或从事实业的企业扩大生产之间不加区别。因而这导致了经济的空心化,但这在他高居美联储主席宝座之上所看到的指标上并没有反映出来。 因此,正当记者们和大众传媒惊呼每一次市场下跌都“令人震惊”和“出乎意料”时,他却毫无头绪,径直冲向悬崖。这是自由市场派人士的内在本能。 惠特尼:住房市场正在自由落体式下滑,在债权人强行没收、积压和价格下滑等方面,每天都在刷新着纪录。银行体系的情形甚至更糟,资本金不足,在资产评级降低的重压之下深陷泥沼。看来越来越多的人形成了共识,即这些问题并非不过是正常的经济下行的一部分,而是美联储货币政策的直接后果。我们所见到的是银行监管市场模式的失败吗?你认为当前的危机是会强化目前的体制,还是会导致美国人民要加强对货币政策的控制? 赫德森:你所说的“失败”是什么意思?你看待这个问题的角度是自下而上的。但站在经济金字塔的塔顶往下看,这个金融模式是一个巨大的成功。经济两极分化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最富有的10%的人口现在已经拥有了这个国家85%的财富。其余90%的人口从来没有如此负债累累,从来没有如此地依赖于富人。从富人的角度来看,他们的权力已经超越了自有经济统计数据以来的任何一个时候。 你必须要意识到,他们正在企图做的是推翻启蒙运动,推翻古典政治经济学及其顶峰——“进步时代”的立法以及“新政”的制度——之中所体现出来的道德哲学和社会价值。他们并不试图使经济相对平等,他们也并不试图分享权力。他们的贪婪(正如亚里士多德所指出的)是无限的。所以,你所看到的对传统价值观的违反实际上是前工业化的、封建的价值观的重新确立。经济正在被重新导向以被迫的劳役抵偿债务的老路。“通往奴役之路”不是政府支持经济的进步和生活水平的提高,而是解散政府,取消监管机构,从而形成新的封建式的精英阶层。 新自由主义者们想建立什么,前苏联提供了一个模式。不仅在俄罗斯,而且在巴尔干各国和前苏联的其他共和国,他们都建立了皮诺切特式的地方性盗贼统治政体。在俄罗斯,那些推行盗贼统治的人组建了一个毫无疑问是皮诺切特式的政党,右翼力量党。 美国人民或者任何一国的人民为了要加强对于货币政策的控制,他们需要有一个关于到底什么是健全的货币政策的理论。19世纪的早期,法国的圣西门的追随者们制定了一项这样的政策。到了19世纪末,中欧实行了这项政策,经过与政府之间的磋商(当然,在军事尤其是海军军备开支的刺激之下),以银行和金融体系推动工业化。不过,所有这些都从经济思想史中消失了,甚至对经济学专业的学生也不再讲授这些内容。对于任何与他们以自由市场为名行资产剥夺和经济分化之实相左的理论,芝加哥学派的信徒们都成功地实现了屏蔽。 我自己的模式是让央行成为财政部的一个部分,而非只是贪婪成性的商业银行系统的董事会。你刚才提到了廖子光的文章,我认为他在《亚洲时报》上的那些文章得出了与我相同的结论。 惠特尼:在你看来,美联储是一个经济组织,目的主要是以利率和监管为手段维护市场秩序,还是它是一个政治机构,目的是向其他国家强制推行美国主导的资本主义模式? 赫德森:你别开玩笑了!美联储已经把“维持秩序”变成了托辞,其真实意图是加强金融部门以及整个的泛金融部门(金融、保险和房地产)对于生产和消费的“实体”经济的权力。它的领导者们认为他们的工作是站在商业银行体系的立场上,让商业银行鱼肉经济体的其他部门而获利。它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董事会,阻碍监管,支持华尔街,阻挠通过任何新的反高利贷法,推动与赤裸裸的金融欺诈几乎毫无分别的“自由市场”,为恶性做法其中最重要的是相对于劳工工资、甚至相对于产业利润膨胀地产价格免罪。 准确地说,美联储的工作并不是向其他国家推行华盛顿共识。这是世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做的事情,再加上财政部(最臭名昭著的是克林顿任期内罗伯特•鲁宾执掌的财政部)和国际开发署(AID)从中的协调,还有中情局和国家民主基金会(NED)所采取的秘密行动。对外推行华盛顿共识并不需要货币政策——只要大规模的贿赂即可。只需称其为“游说”和推进民主价值观——对抗世界各国政府在监管或控制金融方面的权力的价值观。金融的权力内在地具有全球性,因而它必然敌视各国政府的权力。 美联储和其他政府机构、华尔街以及经济体的其他部分组成了整个体系的一个部分。对每一个机构都必须把它放在这个体系以及这个体系的动态过程——而最主要的是出于金融原因,这些动态的过程正在导致两极分化——之中加以理解。因此,我们又回到了“复利的神奇魔术”这个问题上来,现在它的范畴扩大了,还包括“自由的”信贷创造和套利。 问题在于所有这些都没有出现在学术研究之中。而主要的媒体则噤若寒蝉,对此不予讨论,甚至不承认它的存在,这意味着除了掌管这个体系的那些既得利益者之外,它已经消失于无形。 二、美联储压低美元价格挤压了工资 美联储不顾多数经济学家、甚至伦敦《金融时报》的建议,昨天又将其贴现率降低了四分之一个百分点,降到只有2%。表面看来,它这样做的意图是试图推动经济的“恢复”——仿佛削减利率就会做到这一点。乍看之下,这似乎反映了美联储的意识形态,也就是说,只要对利率进行操纵,就能扩张或者收缩经济——仿佛它就是一只气球,其形态结构是预先就压塑好了的,要控制气球的大小,可以随心所欲地充气或者放气。 这种简单化的哲学是格林斯潘时代的典型特征。仅仅改变利率意味着美联储无需“思考”,无需监管市场,提高银行贷款的准备金率,为美联储混淆为真实“财富创造”的资产价格膨胀推波助澜。它无需监管次级债借贷或者制止普遍的金融欺诈。它所需做的只是当这给银行带来提高收费和增加收入的机会时提高利率——或者降低利率,从而降低银行从美联储借款的成本。 不过,毫无疑问,即使在意识形态上墨守陈规的美联储也无法继续想像,结构性的问题——美联储对银行业的关照将引发迫在眉睫的萧条,导致经济的去工业化——可以通过再次降低利率而得以解决。虽然美联储降低了它对银行借款的利率,但这些银行并没有把利率的降低传递给它们的客户。信用卡借款的利率正在上升,而银行收取的惩罚性利率的整个传导机制在进一步增加着银行获取的利润。房屋抵押贷款的利率依旧很高,因此房地产市场依然哀鸿一片。银行就是不对外放贷。 它们所正在做的是投机,最主要的是针对美元的投机。因此它们正在效仿着日本的银行在1990年该国金融泡沫破灭之后的做法。日本的银行成为了国际“利差”交易之中最为活跃的交易员:以非常低的利率借入一种弱势货币(1990年之后的日元,现今的美元),然后最好以强势的或者至少是稳定的货币借给支付高利率的借款者(比如借给冰岛,后来它变得债务缠身,以致其货币去年开始崩盘;还有现在以欧元的形式借给欧洲的借款人)。 因此,不可兑换成真金白银的美国信贷正在被导向欧洲。美国的银行以2%的利率创造或者借入信贷,然后以6%甚至更高的利率借出——而随着欧元相对美元的汇率持续上涨,这些银行获得了投机性的外汇收益。 其目标很明显与1990年之后的日本是一样的。由于资产负债表上的不良房地产贷款,许多银行近乎破产。拯救它们(因而就没有必要对它们进行国有化,如英国最近针对北方信托公司所不得不做的那样)就是帮助银行“挣钱还债”——通过发放可以赚到钱的贷款。 但是,银行的放贷和盈利能力已经与整个经济脱钩了。银行的放贷不是为有形资本的投资和新人员的雇佣提供融资。因此,帮助它们并非是帮助美国经济从日渐加深的萧条之中走出来。当今日益迫近的经济萧条将导致债务人财产普遍遭到债权人的强制没收,以及前者财产向后者的转移。 最终的效果将是金融、保险和房地产的权力相对于劳工工资和产业资本出现膨胀。这并非是鼓励新的有形投资的一种方式。它恰恰是凯恩斯主义的反面。它非但没有表明“食利者的安乐死”,反而正在强化金融的力量并针对劳工和实业实施安乐死。 而对于欧洲,我应该多说几句。美联储补助美国银行对欧洲放贷的行为,将对欧元相对于美元汇率的提高推波助澜。这对货币投机者们将是一笔横财。而且它将有助于为欧洲的消费者们维持石油和食品的价格。但是,它也会提高欧洲劳动力的价格和其他的国内成本(包括房地产的价格,它在全世界的雇员预算之中都在起着日渐增长的作用)。这可能会使得欧洲的出口在全球市场上甚至更为昂贵——包括空客公司生产的客机(这令波音公司乐不可支),也包括欧洲生产的汽车(这令通用和福特公司大为高兴)。柯克•克可里安(Kirk Kerkorian)最近开始重新买进美国汽车产业就毫不奇怪了。 在20世纪30年代,通过设置针锋相对的关税壁垒和非关税贸易壁垒(由美国带头),以及实行“以邻为壑”的货币贬值(还是由美国带头),各国之间彼此竞争。但是,在欧洲各国央行的政策制定者们一方,他们受到了现代芝加哥学派的货币主义意识形态的洗脑,而且他们对他们自己大陆的经济史毫无了解,以至于他们以提高利率作为对国内的通胀的一种条件反射式的反应。这只不过进一步提高了他们货币的币值,吸引了甚至更多的外国“利差交易”贷款。经济学家们称此为“向后弯曲的需求曲线”并认为这是“不正常的”,就像他们近来认为大部分的现实都是不正常的一样。因此,美国的货币政策有助于对银行系统相对于产业部门和劳动力提供更多补贴,但欧洲的货币政策却遵循着一种与当今现实毫不相干的思路,并且损害着欧洲自己的产业。 美联储降息导致的美元贬值的无辜受害者,将是第三世界粮食依赖进口的国家,它们的货币与美元捆绑在一起。拉美各国以及非洲和亚洲的大多数国家将会看到,以它们的货币来表示时,以欧元标价的原材料价格将会上涨。 但是,它们总体人口的国内工资和其他收入却并不在增长。价格对工资的挤压将会继续——而它们的那些寡头们毫无疑问地将会推波助澜:把它们的国内资金转移到海外,从而加入到兑换硬通货的投机性资金外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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