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光：应推进人民币成为外贸结算货币

文章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日期：2008年10月08日

专访洛克菲勒公司前投资顾问廖子光

徐以升　陈晓晨

[　“我只是主张，中国的贸易，中国有权使用人民币来结算，而且是通过政府命令的方式，要求外贸相关方这样做”　]

从10月3日开始，拉美大国阿根廷和巴西的双边贸易结算将不再使用美元，而以其本国货币比索和雷亚尔替代，美元国际货币地位中的交易中介货币地位在阿根廷和巴西之间失去了。无独有偶，在大洋彼岸的廖子光也对中国提出了类似的提议：“凡是与中国进行的贸易，都修订为以人民币结算。这在操作上没有问题。这是主权问题，不需要签合同，不需要与别人商量。”
廖子光先生1938年出生在香港，毕业于哈佛大学，后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哈佛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任教。廖子光先生曾担任过著名的洛克菲勒公司投资顾问，现任纽约廖氏投资咨询公司总裁。在当今美国金融危机愈演愈烈的情况下，如何认识国际金融体系，采取什么措施发展中国经济和金融，成为摆在中国决策者面前的难题。日前，廖子光先生在北京接受了《第一财经日报》专访。

美国金融危机的原因和出路
《第一财经日报》：美国政府通过了7000亿美元的救市政策，你怎么理解这种政府救市？
廖子光：美国爆发危机的根源是资产价格上涨的速度远远超过真实收入增长的速度。在这种情况下，消费只有靠发放贷款维持，直到有一天泡沫破裂，有价无市，银行破产。现在政府救市最大的好处，是政府提供支持将有价无市的不流动房地产资产变成了可流动的资产，但是这样做是把风险转嫁到纳税人身上。
《第一财经日报》：这次危机与1929年的大萧条有什么异同？上世纪30年代美国依靠凯恩斯主义走出了危机，这次美国怎样才能走出金融危机？
廖子光：上世纪30年代当时只有贸易全球化，没有现在这样的金融全球化，因此当下的危机会比过去更为严峻。相比来看，危机的规模会大很多；金融市场的流动要快很多；金融产品也更为复杂。
从走出危机来看，实际上上世纪30年代也不光是凯恩斯主义，最终在很大程度上还是靠整顿军备、投入战争才度过了危机。现在看，军工复合体也将会是恢复整个经济的引擎，可以预见的情况一种是在中东打一场常规战争，消费物质生产，另一种情况是去发展太空，这对经济和科研有双重刺激作用。

中国应弱化外贸的作用
《第一财经日报》：如何评估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影响？
廖子光：除了出口企业因美国经济不景气而受到冲击、金融机构在美国的投资亏损以外，美国可能会采取通胀的办法减轻债务负担，而这会压低中国巨额美元资产的实际投资收益。目前美元资产投资年回报率只有3%，而美国现在真实的通胀率很高，这是购买力的净亏损。
《第一财经日报》：你对中国有何建议？
廖子光：第一，中国的出口企业应该转型为内销企业；第二，要争取以人民币结算外贸；第三，应重新定位中央银行的角色。
《第一财经日报》：出口转为内销，就是弱化外贸在中国经济发展中的作用？
廖子光：看起来，现在如果不走外贸道路，国内经济就很难发展。这是因为以前国家可以走主权信贷的道路，但现在在美元霸权、经济全球化的条件下，国家要靠外资才能发展，而外资就必须要靠出口、靠外贸来获得。因此经济全球化、市场全球化最大的好处总是落在世界上最强的国家——就现在而言是美国，而其他国家则要承受很多弊端。
但我们可以吸取德国的经验。历史上，德国在工业竞争力上敌不过英国。后来，德国出了一位大经济学家，叫李斯特。他主张经济上的国家主义，保护本国具有潜力的幼稚产业。国家主义和保护主义是不一样的，国家主义主张的是保护具有潜力的企业；而保护主义主张的是保护弱势企业。李斯特认为，一个国家落后了，靠自由贸易是永远不能赶超的。要实现赶超，就必须发展本国的产业。
中国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情况。从全球来看，美国与中国的差距越来越大。中国靠出口赚取的美元，在以前看很好，但是现在美元的价值在贬值。在当前的全球分工中，其他国家从事真正的物质生产，而美国是出产美元来交换其他国家的物质财富。

使人民币成为外贸结算货币
《第一财经日报》：所以你提出了中国要争取以人民币结算外贸的建议？
廖子光：是的，我提议官方应该宣布，凡是与中国进行的贸易，都需要以人民币结算。包括中美之间的贸易，也要由人民币来结算。这是主权问题，不需要签合同，不需要与别人商量。这样，就可以摆脱美元霸权的控制。
而且，这样做更重要的目的是利用主权信贷来发展经济。现在，美国金融危机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因为很多人感觉美元不可信，因此接受人民币的人会增多。而且，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摆脱对美元、也就是对外资的依赖，转而依靠主权信贷来发展经济，提高就业率和工资，培养内需。我们那么大的国家，不需要依靠那么高的出口量。一个健康的经济，出口依赖程度不应该超过30%。
《第一财经日报》：用人民币来结算外贸，这是否意味着人民币的国际化？
廖子光：我不是这样提倡的，这和人民币的国际化不同。我只是主张，中国的贸易，中国有权使用人民币来结算，而且是通过政府命令的方式，要求外贸相关方这样做。在技术上很快可以建立人民币结算机制，可能只需要两个星期。
《第一财经日报》：你刚才谈到，美国出现金融危机，市场开始信不过美元。你对美元信得过吗？
廖子光：如果我是一个完全生活在美国的人，金融危机以及接踵而至的美元贬值对我不算什么大问题。就算伴随着通胀，只要还有工作并且工资水涨船高，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不过，如果我是外国人，又相信美元，就有问题了，因为外国人只能在美国市场上使用美元，这是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