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伟斯不是合法的民选总统吗？

    拉氏说，不错，纳粹德国的希特勒也是通过合法程序民选出来的。他认为，查伟斯和另外两位美国所不喜欢的拉美国家领导人——古巴的卡斯特罗和玻利维亚新当选的总统莫拉莱斯，都和希特勒一样，深得本国人心，但是却“威胁个人权利”。

    查伟斯是不是会演变成希特勒，我看不出来。至少在现在，我认为他很英雄。从他1998年当选总统以后，我们看到的有关他的报道，似乎一直是被反他的浪潮包围着。2002年4月，还闹过一次政变，迫使他“下台”72小时。可是他一次又一次挺了过来，而且在2004年得以连选连任，气得像拉氏那样的美国人咬牙切齿，甚至公开说要暗杀他。所以我对查伟斯和委内瑞拉很感兴趣。

    恰在此时，一个朋友推荐了一个关于委内瑞拉的英文网站www.venezuelanalysis.com。我上去看了看。确实好。有很多我们或者看不到，或者不注意的新闻和评论，比如委内瑞拉政府要投入10亿美元，扩大并资助公民参与社区规划委员会的消息，还有对拉氏攻击的评论，都挺有意思。

    据这个网站的自我介绍说，他们由一些愿意传播委内瑞拉当前政局的消息和分析的个人主办，编辑方针独立，资助人是在加拉加斯注册的一个基金会。这个基金会是否有政府背景，不得而知，但是起码网站对不利于政府的消息和反对派的言论并不回避。

    网站的主要成员之一是自由撰稿人Gregory Wilpert，他署名的报道和评论很多。我想多了解了解这位前美国富布赖特访问学者，结果搜到他2002年写的一篇委内瑞拉政变目击记（Coup in Venezuela: An Eyewitness Account）。这个目击记是4月11日当天发到网站上的，写的就是当天发生的事。当时查伟斯总统已被带离加拉加斯，下落不明，反对派已经任命了临时总统，一时大权在握。据Wilpert叙述，给查伟斯扣的罪状包括：法西斯共产主义独裁者，不能面对真理，无情管制媒体，为个人及其喽罗的私利将国家驱向经济崩溃的边缘，并试图谋杀反对自己的人。“为了重建民主、自由、正义和繁荣”，也为了避免更多的流血，委内瑞拉商会、工会、教会、媒体、石油公司管理层，也就是“公民社会”，还有军方，一致决定他们对查伟斯已经受够了，他的“和平民主的玻利瓦尔革命”的试验必须立即结束了。

    但是政变当天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呢？就Wilpert所见，自称“公民社会”的反对派4月11日组织的有10万到20万人参加的大规模示威游行，原本是为了保卫被查伟斯解雇的委石油公司的管理层，游行的目的地是石油公司总部。但是Wilpert讲的这样一个情况，在当时的报道却不多见，就是，在游行的前一天，当地所有的私营电视台几乎每10分钟就播一次关于示威的广告。这无异于利用媒体动员群众参加游行。

    Wilpert说，游行本身是成功的，很平和，政府没有任何干预，即使游行非法地阻断了加拉加斯主要交通动脉高速路的交通达数小时之久。他说，可能是一时冲动，组织者临时决定改变游行路线，前往总统府，和支持政府的示威对垒。支持政府的游行是最后一刻才召集起来的，反政府示威者到总统府时，那里才集合了5000来名查伟斯的支持者。对垒双方之间，是属于反对党的加拉加斯市长掌控的警察，和总统掌控的国民卫队。所有各方都说他们在那里很和平，不想刺激任何人。而Wilpert赶到那里时，反对派的示威者和国民卫队已经开打，先是仍石头和放催泪弹，谁先动的手已经无法说清。接着，人群中就开了枪。谁先开的枪，也已经成为永远的谜。但是Wilpert清楚地看到，开枪的有三方：加拉加斯市的警察（反对派的），查伟斯的支持者和附近楼上的狙击手。

    然而，Wilpert说，当天下午电视中反复播放的画面，给人的印象却只有查伟斯的支持者一方在向手无寸铁的人群开枪。他说，媒体可能永远也不会报道的是，被打死的人大多数是查伟斯的支持者，而狙击手则来自一个极端反对党Bandera Roja。他事后在另一篇文章中说，狙击手的身份已经很难确定了，因为在查伟斯不能行使总统职权的72小时中，被抓住的狙击手很快就被释放。

    这就是说，开枪的三方可能有两方是反对党，而被打死的人大多数是查伟斯的支持者。但是，Wilpert说，这两个关键事实，委内瑞拉反政府的主流媒体都不报道，因为这与他们打造的新神话不符，就是，查伟斯武装了他的支持者并指令他们向反对派示威者开枪。Wilpert说，他的信息可能不尽正确，但是当地媒体连对这样信息做一下调查都不肯。而国际媒体很可能就是简单地照抄当地媒体的报道。

    果然是这样。查了一下当时出现在我们国内媒体上的消息和图片，正是“委内瑞拉国民警卫队士兵向示威群众开枪射击”。

    （当时出现在中国媒体上的照片，标题是“委内瑞拉国民警卫队士兵向示威群众开枪射击”。）

Wilpert认为，查伟斯最大的过错，也是他唯一的过错，就是下令停止了那些私营电视台的广播，给了反对派所需要的他反民主的口实。查伟斯认为，这些电视台一个下午都在广播对抗，使局势恶化，应该以公共安全的名义暂时关闭。

    所以，Wilpert说，所有“公民社会”、媒体和军方都认为查伟斯得下台，因为他反对自己的人民。然而，Wilpert指出，这不仅是谎言，而且他们有意回避的是查伟斯政府所取得的成就：制定了一部新宪法，打破了两个腐败到家，名誉扫地的主要政党对权力的垄断；开始了根本性的土地改革；资助了无数进步的生态社区发展项目；打击了腐败；推动了教育改革，使100多万孩子第一次走进了学校，并使政府对教育的拨款增加了一倍；规范了非主流经济，减少了穷人的不安全感；通过石油输出国组织使石油价格更加公平，也大大增加了政府的收入；将失业率从18%降低到13%；在穷人和妇女当中大规模推行小额贷款；改革税收体制，显著减少偷税漏税；使婴儿死亡率从21%减少到17%；扫盲，等等。

    但是，Wilpert说，查伟斯的反对派主要是由委内瑞拉的守旧派组成的，他们对这些成就没有任何兴趣。相反，他们利用他们对媒体的垄断使舆论反对查伟斯，同时他们也利用查伟斯本人的弱点来反对他，如他的独断专行和富于煽动性。支持查伟斯的公民社会或者被剥夺了话语权，或者被妖魔化为暴力的查伟斯信徒。

    我觉得这个委内瑞拉故事非常有意思。它生动地展示了代表国际大资本和国内守旧势力的媒体，可以怎样裹着“新闻自由”“言论自由”的大旗，阴阴地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