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委内瑞拉全民公决有感

　　索飒

　　多少年来，拉丁美洲经常流行着类似的笑话：在年复一年的选举中，伴随着无数白票、废票，有人选举“佐罗”，有人选举“唐老鸭”，因为前者主持公道，而后者没有手盗窃民财——被嘲笑的对象显然是失去民心的民主制度。

　　民主，顾名思义，人民作主，词根来源于希腊语的人民-管理。民主是一座海市蜃楼?是一处梦中花园?世世代代，人民憧憬民主，追随民主，为民主献身。然而，民主似乎总是那么遥远。30年前，智利人民目睹自己的民选总统阿连德葬身总统府的火海，以身殉职;15年前，尼加拉瓜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为了履行庄严的民主诺言，在不利条件下举行大选，败北于得到美国鼎力支持的反对派，葬送了一场具有广泛群众基础的革命;10年前，有墨西哥人在大选中半无望、半戏谑地投票选举印第安农民游击队副司令马科斯;直到不久前，不少委内瑞拉人每逢选举就举家出动，去海滨消磨时光……

　　然而在刚刚过去的8月15日委内瑞拉公民投票中，世界好像变了模样，太阳从西边出来。首都加拉加斯的一些投票点上，两公里长的选民队伍秩序井然，有人半夜起身等候，有人排队达4小时至12小时之久。为保证投票的公正廉洁，每一个选民都必须留下指纹，投票工作不得不延续至深夜。在首都加拉加斯，当一位排队的选民被采访时，他兴奋地说：“一个总统有能力唤起人民清晨三点起床等候投票，这是头一次，我们要给布什一点颜色看看”!在西南部圣克利斯托瓦尔市，一位排队等候的妇女快活地说：“今天早晨连石头都会起床去投票，连石头都会的!”八十岁的老人马尔马·克罗埃斯也拄着拐杖耐心等候表达属于自己的庄严权利：“我不到6点就来了，这是为祖国做的牺牲。”

　　曾领导“卡特中心”监督过全世界50多个国家选举的美国前总统卡特惊呼：“这是我至今目睹的最庞大的选民人群。” 公投结束后，美洲国家组织(OEA)秘书长塞萨尔·加维里亚向委内瑞拉全国选举委员会(CNE)表示祝贺，因为他们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顺利地完成了公投组织工作：投票人数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峰，因而选民等候的时间大大超过了预想。有史以来，达11个之多的国际代表团监督了这场投票，一致肯定投票程序与结果的合法性。面对如此铁证，咬牙切齿的布什也只能哑口无言。

　　是谁点燃了人们心中奄奄一息的火焰?是谁给疲软的民主输送去如此浓烈的血液?查韦斯，一个爱国军人出身的、敢于与美国抗衡的拉丁美洲领导人，一个在21世纪决心恢复200年前革命领袖玻利瓦尔大同理想的改革者，一个执意冒天下之大不违用行动实现拉美乌托邦的堂吉诃德，一个被富人、右翼骂作“黑猴子”(因其混血人的肤色)的底层代言人，一个首创把“公民有权以投票方式提前罢免官员乃至总统”写进新宪法、并勇敢地付诸实践的人民总统，一个30年后重新归来的、更加成熟的阿连德!

　　查韦斯1999年2月就任总统，任期应在2007年1月结束。查韦斯政府果敢的改革措施招致美国和本国右翼的愤恨，后者征集到超过选民总数20%的签名，要求进行决定总统是否继续留任的全民公决。面对挑衅，查韦斯毅然按照自己倡导的新法律，接受以公民投票的方式，让人民决定自己在任期结束之前的去留。

　　曾有这样的说法：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领导人。委内瑞拉人民没有辜负无私无畏的领袖，他们以心换心，在最关键的时候热情地走出家门，涌上街头，庄严地投上自己的一票。我们还可以想像一下边远地区的农民们，他们沿着崎岖山路，甚至冒着被右翼地主武装暗杀的生命危险，奔向大大小小的投票站;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文盲，但都郑重地留下自己的指纹。为此，曾以《拉丁美洲敞开的血管》享誉拉丁美洲的乌拉圭作家加莱亚诺在杂文《在委内瑞拉和影子国之间》里写道：

　　“仅仅还在昨天，在号称石油天堂的‘沙特委内瑞拉’，官方调查显示，国内有150万文盲，500万无证件、无公民权者。今天，正是他们和其他无数影子般的民众决心不再返回昔日居住的‘影子国’，正是他们征服了这个曾经与己无关的国家;这次公民投票再一次证明：他们将在自己的国家里留下来!”

　　自从倡导“玻利瓦尔革命”开始，查韦斯就把委内瑞拉的国名更改为“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共和国”。19世纪初的独立运动领袖玻利瓦尔曾梦想一个团结的大拉丁美洲共和国，充满着兄弟情谊，坚持平等和自由。查韦斯的真诚和勇气不仅鼓舞了本国人民，也赢得了拉丁美洲兄弟国家民众的尊敬。享誉世界的阿根廷球星马拉多纳在公决前夕给查韦斯总统发送了一封与其脚力相当的重磅级信件：

　　致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共和国总统乌戈·查韦斯·弗里亚斯阁下

　　尊敬的乌戈·查韦斯·弗里亚斯：

　　在委内瑞拉人民正经历的这样一个历史时刻，我谨以此信表达我对您最深刻的敬意和最真诚的支持，毫无疑问，贵国人民将对您在关乎祖国命运的斗争中所表现出的爱国者的勇气和胆量表示支持。

　　您在本周新闻发布会上所做的正确表述毋庸置疑：“委内瑞拉真正的敌人是布什总统，他是当今世界最大的威胁，他在这个周日必败无疑。”这句话使您作为当代玻利瓦尔的代表当之无愧。

　　总统先生，对您在抵抗帝国主义威胁、旨在使委内瑞拉人民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尊严的斗争中所表现出的惊人力量和所做出的巨大推动，我只能以作为一个拉丁美洲兄弟的深深自豪作答。

　　给我们指路的上帝和委内瑞拉祖国现在和将来都是这场英勇斗争的见证人。

　　致以

　　最崇高的敬意和最坚决的支持

　　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

　　2004年8月13日于布宜诺斯艾利斯

　　给查韦斯送去支持的不仅是拉丁美洲，还有世界的良知。英籍巴基斯坦作家塔里克·阿里、美国语言学家诺姆·乔姆斯基等几十位世界著名知识分子、艺术家联名发表宣言支持查韦斯，其中写道：“乌戈·查韦斯已经成为占这个国家大多数的穷人利益的捍卫者”，“有多少国家领导人敢于在结束任期之前这样考验自己的民意?”“正因为如此，我们再次声明：假如我们是委内瑞拉人，我们将在8月15日投票支持乌戈·查韦斯。”

　　应该提及一句的是：199年前的8月15日,即1805年8月15日，“解放者”玻利瓦尔在罗马的圣山顶上立下了打碎西班牙殖民枷锁的誓言，所以今天才有了查韦斯总统如下的一句话：“199年之后，在继续兑现这一誓言的斗争中，委内瑞拉将赢得一场伟大的胜利;那时，我们将首先把胜利敬献给救世主上帝，然后再献给玻利瓦尔。”

　　如果查韦斯输了，这一切将被写入关于正义的悲剧史;但是，查韦斯赢了，以59.06%的明确优势赢了!在所有私营媒体竭力进行充满敌意宣传的背景下赢了，并且是查韦斯在近五年内第八次赢得各种公决的胜利。查韦斯的胜利好像给乌云密布的21世纪撕开了一角天幕，送出一线欣慰的阳光。于是，精神不死的拉丁美洲与坚决抵抗的伊拉克、巴勒斯坦形成犄角之势，让东风在此刻抵挡住了西风!道路仍将遥远，前景依然险恶，但希望毕竟存在。

　　2004年初秋于北京

　　引自《彼岸潮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