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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流泪:因为拼命抓住了一根稻草——《士兵突击》

作者:云淡水暖   来源:红色文化网  

他们流泪:因为拼命抓住了一根稻草——《士兵突击》

云淡水暖


草民从一篇报道中见到网络有这么一个虚拟社区在几乎不停顿地热议着这部名称“貌不惊人”的电视剧——《士兵突击》,好奇进去扫了一眼,目前还在不停地热议,有“会员”马甲7千,主帖约3万,总帖数约163万个。中国每年电视剧的产量大约是1万7千部,如果某部电视剧们在1万7千部中能够被如此多的网民(特别是挑剔的、叛逆的、批判的元素极强的青少年),在如此长的时间内如痴如醉地回味、讨论着,似乎有其偶然、更有其必然。草民分几次抽空草就了一篇拙文,算是与那里的网友们凑了个热闹

草民早已过了“迷”什么东西、特别是“迷上”影视剧、“迷上”老少美女、老少白脸、奶油等等“现代元素”的年龄,对最近几年热播的所谓“军事题材”电视剧也是基本持不忍看的心态,因为其中有太多的做作、太多的男女缠绵、太多的故作奢华,比如《突出重围》、比如《垂直打击》、比如《沙场点兵》…。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无聊中换台的时候无意间看了《士兵突击》中几个片断,说实话,看到片花中头戴“凯夫拉”头盔、足登军靴、手持冲锋枪的搜索前进的步兵们,就以为上述“军事题材”们又开始了,有一些不以为然。正如绝大多数被偶尔“拉入”观看行列的“突击迷”们一样,草民也是在“傻根”的脸型一闪而出的时候,产生了还是“偶尔”的兴趣。那几天河南台在午夜时分播放,草民也晚间回家后就无头无尾地开始看了几集,然后又陆续通过其它电视台的反复重播基本补看了一遍。

去到那个网络社区,草民看了一小部分的帖文,见到的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就是“流泪”,凭什么要流泪?为什么会流泪?我起初是不明白的,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明白,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士兵突击》撩拨起了人们内心最敏感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呢?有句歌词说“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感到懊悔”,“不懊悔”什么?是不是就是在看《士兵突击》是为之流泪的那些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士兵突击》的时候,想起了崔小贩的故事。去年,一个叫做崔英杰的退伍士兵,在北京海淀区电子街一间夜总会当保安,夜总会老板三个月没有发工资,崔小贩为妹妹的学业、为家庭的贫困,不得不晚上在街上摆小摊卖烤肠,城管整顿市容,没收崔小贩的三轮车,这车是其借钱买的第二辆(第一辆已经被没收了),崔小贩失去理智,在抢夺小车的过程中,用切烤肠的刀刺中一城管队副队长,致人死亡,队长追认为“烈士”,崔小贩被判死缓。这其中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在被崔小贩牵连的疑犯中,有其当兵时的4个(或者6个)战友,他们为崔小贩提供了“逃跑经费”或者“庇护”。草民为崔小贩昔日的战友们感叹,这绝非是简单的“哥儿们义气”,这里头的简单、这里头的复杂,无法用冷冰冰的法律与理性解释。崔小贩的经历,令人唏嘘不已,济南军区优秀士兵,本来可以转士官,把名额让给了战友。在当今的世态下,农村孩子退伍后的生存环境,是有些严酷的,那个瘸腿的硬汉伍六一又如何呢?

草民发现在那个社区参与的人们,痴迷于《士兵突击》的细节的程度,是任何其它娱乐影视作品所少见的,沉浸于其中的种种感悟,化为泪水(至少在语言表达上用“泪水”)的程度,也是稀有的。这是什么现象呢,草民记起剧中连长高城在钢七连改编后对团长说了一段感悟“(许三多)每作一件事情,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突然有一天,我(高连长)发现他抱柱的是一棵令人仰慕不已的参天大树”,如果说许三多的“稻草”有马班长的厚道、有史今班长的厚爱、有伍班副的苛刻、甚至有李梦、薛林们善意的嘲弄的话,那么,为此剧流泪的人们,何尝不是在拼命地抓住“那一根”稻草,心灵的稻草,之所以需要拼命抓住,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的缺失甚至绝迹。环顾四周,我们检视自己的生存环境,还能够剩下多少真诚、相互关爱、亲密无间?还能看到多少像许三多那样把别人所不屑的琐碎赋予内心的“意义”作为“好好活”的目标寂寞地、清寒地对待;像史班长、伍六一那样甘当铺路石而无怨无悔,牺牲自我成全别人;像伍六一那样对自身的生存价值观宁折不弯的坚守呢。

人们被告知、被训练、被媒体上闪亮登场的财富大亨、官场贤达、学界泰斗、娱乐明星们“成功”的“经验”、“成功”的信条所吸引,被温香软玉、纸醉金迷所诱惑,而在现实中往往要尔虞我诈,遵循丛林法则,作理性“经纪人”才能够实现起码的生存和最大的利益追求,也许人们有成功之处,但是当人们小有成就或者“站稳”在某处的时候,当人们在高昂的生活成本下挣扎的时候,当人们为不确定的明天所焦虑的时候,正如成才所言,许多人已经把自身应该具有的“枝枝蔓蔓”砍得干干净净,而这些“枝枝蔓蔓”是心灵汲取良知、善德的毛细血管,是排泄内心积郁的潺潺小溪,《士兵突击》的出现,就像一把“剪刀”,松开了“枝枝蔓蔓”得以伸展的束缚,就像一把“铲子”,刨开了阻碍积郁的流水的堤坝,使之得以宣泄,令它们化作一掬掬泪水恣意流淌。《士兵突击》无疑是虚构的,每一个流泪的观者都明白,但《士兵突击》是有坚实的生活基础的,否则它不足以撼动人们。

也许在楼下马路改造的工地上、也许在旁边的菜市场、也许在胡同口的鞋摊旁、也许在拥挤的地铁上,那些晒得黝黑的、那些捡拾着菜叶在大声还价的、那位在飞针走线的、那些散发着长途旅行特有的汗臭的,就是曾经的许三多、史今、伍六一们,生活就是这样的现实甚至有点“残酷”,因为社会已经被“阶层”的划分所撕开,不承认差别的被拉大和有人还在故意拉大,是一种弱视或者冷漠。

然而,《士兵突击》有一个根本的元素,就是历史的积淀,这支军队所具有的世界无双的历史的积淀,《士兵突击》的成功,恐怕也离不开这种积淀,编剧、导演、演员们在不经意之间,用没有“说教”的模式,展示了这一积淀的厚重,这就是叫做“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这支军队的传统与继承。不可以否认的是,在中国的现在乃至于相当长的今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体,可能依然是农民或者说农村青年,也许有人说时代已经让“农民进城”了,但是,凭心而论,城市真正地接纳了他们吗?除去极少数腰缠万贯的暴发户,大多数的只不过换了一种说法,叫做“民工”,饰演史今的张译,就曾经饰演过《民工》中的民工。也许这就是这支军队所固有的历史传承与美德的底蕴之一,来自于底层、服务于底层。

《士兵突击》里有一个反复突出的主题,就是新来钢七连者的入连仪式,在这个仪式上要强调、牢记钢七连的连史,而这连史中所包含的是钢七连的“骨头”,许三多入连的时候、马小帅入连的时候,班长、副班长吼出来的史料,动人心魄,比如,抗美援朝中一次战斗全连几乎牺牲殆尽,只剩三个平均年龄不到十七岁的小战士,带着百多位烈士的遗嘱,重建了该连队,比如,钢七连的没有曲谱的连歌,来自于长眠于阵地中的烈士的手抄本。这些并非杜撰,也并非夸大煽情,而来自这支军队的厚重历史在有良知的军旅作家笔下的自然流露,而那“一声霹雳”之吼,早已有一段洪亮的宣示“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他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无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毛泽东),三个幸存的小战士重建的连队、许三多在钢七连军营里一个人的坚守,就是这种精神。

《瞭望》在八一节刊登过一篇文章,记载过一些老一代许三多、史今、伍六一们的壮举。1952年11月4日,上甘岭战役、在537.7高地北山的进攻战斗中,第十五军八十七团五连战士薛志高、王合良身负重伤:薛志高臂折腿断,王合良双目失明,于是失明者背负起断腿者,断腿者给失明者指路,继续向前冲锋并打击反扑之敌,在薛志高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后,失明的王合良继续坚持战斗,直到被后续部队抢运下阵地。在这个故事诞生一个星期后,第十二军九十二团六连在同一个高地继续与“联合国军”争夺。战斗的紧要关头,一位叫程荣庆的重伤员向战友们讲起了兄弟部队这个“瞎子背瘸子”的故事,于是众多的伤员从血泊中撑起伤残的肢体继续投入战斗。而程荣庆自已再次负伤双目失明后,也与他人结成“互补组合”,在战友的指示下继续向进攻的敌人猛掷手榴弹,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走进军博,看到那辆体型庞大无比的被我志愿军缴获的美军重型坦克,你会感到一种无形的震撼,当年,志愿军的武器装备水平与美军,与美国率领的“联合国军”,不在可以比较的范围之内,前期基本没有空军、没有装甲兵配合,这在现代战争中近乎“荒唐”的差距,却因这支军队的“骨头硬”而将其填补,尔后,在与印度的边界战争、与苏联的珍宝岛战斗、与美军在越南的再次交手,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水平都处于劣势,但中国军队的对手,无一敢言“胜利”。《士兵突击》想告诉我们的,就是在和平年代,这支军队所竭力传承着的精神,无论是许三多、史今、伍六一,还是高成、袁朗们,都在以自身的理解和行动去延续这样的精神。

《士兵突击》把作品的核心给了军队里最底层的细胞,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这似乎是一种对时代的“反叛”,因为我们已经在近几年的军事影视中见到了太多的将帅、太多的“长”,他们的挥洒、他们的运筹、他们的情爱,士兵们不过是“小菜”、“佐料”、“绿叶”,而《士兵突击》的出现,自然贴近了太多普通人的语境,仿佛打开了一条“新路”,然而,这并非本剧的“首创”,而是一种复归。但凡有点记性或者爱好军事影视历史的人,可能对《南征北战》、《堆存瑞》、《英雄儿女》、《红日》、《战火中的青春》、《冰山上的来客》、《雷锋》、《霓虹灯下的哨兵》……等影片印象深刻或者有些耳闻,而这些曾经的“名篇”中的主角,无一不是普通士兵和基层指挥员。《士兵突击》的编创者逆时代“风尚”而动,殊不知一下子击中了众多的心灵,因为只有“士兵”离他们最近,只有“士兵”才是他们真实的乡里乡亲、兄弟姐妹。

军歌唱道“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谁的脚在“踏”,谁的背在“负”,是士兵的双脚,是士兵的脊梁。而这支叫做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队伍中的士兵,经历了从农民、壮丁到“子弟兵”的脱胎换骨的改变,而这一改变来自80年前的“三湾改编”,被国民党反动军队打散的农民武装、旧军队起义武装到达三湾后,毛泽东看出这支人民军队雏形的缺失:农民者地域意识浓厚,只愿在家门口闹革命,旧军队者雇佣意识强烈,谁给钱为谁卖命,有偷跑回家的、有打骂士兵的、有克扣军饷的、有欺负百姓的,而毛泽东改变了这一切,“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框架诞生了。“官兵一致同甘苦,革命理想高于天”,肖华上将在《长征组歌》中高度的概括,也许人们已经觉得“过时”了,但如果我们看见井冈山红军博物馆中朱德总司令用过的冲锋枪,记起朱德总司令在长征中最为惨烈的湘江战役中带头甩手榴弹的情景的时候,我们对《士兵突击》中袁朗中校的那句话“连长护着、班长宠着”的含义会有直观的感悟,史今班长、伍六一班副、高连长、王团长、甚至特种部队的军官、教练们,无不在以自己的方式“护着、宠着”自己的士兵,这与那些要“督战队”拿枪在身后“逼”着士兵作战的军队相比,解放军的士兵们是何等的不凡。

“人民子弟兵”的称谓,并非所谓“宣传”,而是真正的理解与感悟,记得有个材料说过,抗美援朝期间,只要是志愿军所在的地方,老百姓就聚拢过来,因为志愿军的爱民之风是闻名于世的。如果翻开新中国的历史,解放军于新中国经济建设的贡献,可昭日月,有一支歌唱道“背上了行装,扛起了枪,我们的队伍浩浩荡荡,同志你要问我到哪里去,我们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告别天山千里雪,又见东海万顷浪,才听塞外牛羊叫,又见江南稻花香,劈高山,填大海,锦绣河山铺满了铁路网,今天汗水洒下地,明朝鲜花齐开放,同志们迈开大步朝前走,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如果你有机会乘坐列车经过成昆线,你可以见到那条在没有大型施工机械的年代、即便有大型施工机械也难以施展的地方,士兵们用铁锹、镐头、铁锤一点点凿出来的令世界称奇的铁路,当然,你还可以看到路边一座座当年的“许三多”、“史今”、“伍六一”们永恒的墓碑。而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侧面,北大荒的粮食如今可以养活京津沪渝等大都市再加所有解放军一年,而新中国建国初期北大荒的开拓者是数十万解放军官兵,牺牲在那里的转业官兵达数万人。

感谢《士兵突击》的编创者们带给我们的视觉享受和精神愉悦,感谢在这个物欲横流、拜金主义的时代,给人们已经疲惫不堪的心灵一个可以小恬一下的港湾。可以说,在一个一切已经物化的年代,一个还在产生许三多、史今、伍六一的,一个有众多的人们、特别是青年一代为许三多、史今、伍六一们流泪的民族,是有脊梁的、有朝气的、有希望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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