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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多是几多时?――写在爱人李万武逝世一周年之际

作者:孙玉珍   来源:红色文化网  

百年多是几多时?

――写在爱人李万武逝世一周年之际

孙玉珍

编者按:在李万武同志逝世逝世一周年之际,本网特发表他的爱人孙玉珍同志撰写的纪念文章。李万武同志是从草根中成长起来的著名马克思主义文艺评论家。读这篇情真意切的纪念文字,不仅可以一窥这位忠贞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者的精神世界,而且可以得到励志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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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爱人李万武相识相知相爱,于1962年结为伉俪。我们牵手56个春秋,他为事业奋斗,我为家庭辛苦,我们战胜过坎坷,尽享过幸福快乐日丽风和。我们生于同年,我们约定,即使做不到同年同月同日亡,但谁也不准舍下对方,狠心地过早辞行。亲爱的,你违约了。不是你不想为、不愿为,而是无力为,我不怪你,我怪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记得一位作家说过:人生一世,亲情、友情、爱情,三者缺一,已为遗憾;三者缺二,实为可怜;三者皆缺,活而如亡!我不缺亲情,不缺友情,爱人的病逝,让我痛失至爱,我无法承受,但又无力回天。

我平时说过,得啥病也别得脑血栓。因为这种病我见多了,我的三个哥哥中有两个都被这种病夺走了生命;他的哥哥从沟帮子来锦州看望挨整的弟弟,突发脑溢血,在医院抢救一夜,就送了命。她的妹妹,患脑溢血多年,至今还留有后遗症。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我的爱人李万武于2012年4月16日患上了重度脑血栓,不能翻身,不能坐起,更别说下地走路了,连吃饭都得靠家人一口一口地喂,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我害怕,能否活过一年,我心中都没底。后经千方百计的精心治疗和养护,我们一起和病魔进行了顽强抗争,六年多好药天天吃,康复训练一天没停过。病情逐渐有了好转,生活能部分自理,并有读书写作的奇迹发生,我们高兴。万万没想到,2018年五六月间,住院过程中,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于2018年6月10日中午12时18分在附属第一医院病逝,享年83岁。

如今,爱人离开我们快一年了。时间带不走思念。回想起来,在他患病6年多的时日里,我虽然尽心竭力地照顾他,甚至为了做成他要吃的孙中山先生的“四物汤”(黄花菜、木耳、黄豆芽、豆腐),我跑了我家附近的一家超市、三家饭店,终于买到了家中唯一缺的黄豆芽。但有些地方还是能找到差距,留有遗憾。特别是回想起他在弥留之际,强睁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似乎在说,我要不行了,救救我吧!可惜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一想到这些,心里就特别难受,深深地受着折磨。有时睹物思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潸然泪下。过去常听人说,两个人谁先走谁享福,谁后走谁受罪,这话一点不假。忌日将临,我发自内心地想写点东西,追思他的大半生业绩,表达我们相爱相守的一份情,并以此作为纪念和缅怀。

李万武是一名有影响的大学教授,他的本职工作是教师,他把教书育人看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职。他热爱自己所从事的教育事业,为教育工作倾注了毕生的心血。

小学毕业,只有15岁的他就留校当了一名小学教师,而且教的是小学高年级。他比他的学生大不了多少,他没有教学经验,但为了教好他的学生,他争分夺秒地刻苦学习和钻研。面对那些嗷嗷待哺的求知者,他要给他们足够的精神食粮。走上讲坛不久,就初露头角,竟能和他的老师平分秋色,小升初,“2:2”打平。小小年纪竟当上了少先队大队辅导员、副教导主任,到北镇高中师范班学习半年,回来不久,就到中学当了团总支副书记,令领导老师们刮目相看。有人说“教育是只母鸡,是民族复兴的强大力量”。正是这强大力量支撑了他如此的良好表现。

1958年,锦州新建了几所大学,他成了保送生。领导建议他上工学院,他却说,我热爱教育,我愿意当老师,我上师范学院。毕业后,他留在了锦州,分到了锦州教师进修学院,成了一名高师函授语文教员。这里的教师只有教学任务,没有升学指标,但他并不因此而懈怠自己的工作,他看重的是自己在传道、授业、解惑。学生们是为更好的教书育人而来进修学习,自己要有满桶的水给他们,让他们满载而归,站在三尺讲台上,去浇灌每个人心中不泯的希望而助上一臂之力。

1984年,他调任到了锦州师专中文系任教,不久,被任命为中文系主任。在其位,必谋其政,他深感自己责任的重大。尤其听到前几年追踪调查反馈信息说,师专的学生不如中师的学生,他心里不是滋味,但他不服输,不气馁,他要捋起袖子带领全系师生干出个名堂来。

他们制订了教育教学和能力培养训练的详细周密计划,提出了“专科课程按本科讲,能力培养训练按研究生进行”的培养目标,并把“百篇作文”作为素质开发工程的一个常项。接着而来的是一系列实践跟进行动。经过全系师生的勤奋进取艰苦努力,学生的思想学业取得了丰硕成果,荣获了“辽宁省优秀教学成果二等奖”,把中师的学生甩在了后边。1991年,兴城市举办全市中学语文教师教学比赛,参赛者中不乏名牌院校毕业的本科生,结果最后进入决赛的三名选手,竟然全是刚刚毕业一年的锦州师专中文系九〇届毕业生。专科生竟战胜了本科生。我曾亲眼观看了他们学生的一场朗诵会,系学生会主席霍洪峰朗诵的“辽沈战役纪念馆全景画馆解说词”、裴中富朗诵的《蜀道难》,水平之高,简直可以和洪云、陈铎媲美……

爱人走后,我听他的学生说,在他们毕业前夕,老师(指李万武)还叫他们中的佼佼者李颖,在大礼堂的舞台上,在千余人面前,做了一堂语文公开“示范课”。我想,他是以此向师生们汇报他们中文系教学改革的优秀成果,更深层的用意是让即将走上语文教学岗位的莘莘学子们知道语文课应该怎么上,真可谓用心良苦。他倾尽所有给他的学生们,给他的学校。他是多么爱他的师专,爱他的学生们,爱他所从事的教育事业啊!

我的爱人李万武就是这样,在教育这块阵地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走过近40个年头,走过青春年少,走过风华正茂,直到耄耋暮年。他桃李遍天下,他为教育为国家培养了栋梁之才,他在师专从教为师13载,深受学生的尊崇和爱戴。他多次受到省市校的表彰并荣获“教育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务工作者”的光荣称号。如他自己所说:“不管别人怎样看我,我是我党的好党员!”

李万武从青年时期起,就酷爱文学。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提高,写作实践的积累,逐渐产生了强烈的文学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表现出一个知识分子的艺术良知和文化品质,成为一名名符其实享誉全国的文艺评论家。

2016年12月,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习近平总书记发表了重要讲话,指出“文脉同国脉相牵,文运同国运相连”,把文学艺术的地位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体现了党对文艺事业的充分重视和信任。尤其对文艺评论工作,既肯定它的重要意义,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存在的各种不良现象,并对文艺评论工作者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新时期以来,我们的文学批评风起云涌,人才辈出,但说好话的多,严厉批评的少,严厉批评还详加论证、富有逻辑、推理严密的批评家,更是凤毛麟角。这个时候李万武出来了,他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文学批评家。他敢于批评正当红的中国作协主席铁凝,他评铁凝的《大浴女》,质问:“我们的文学真的得了‘性病’了吗?”他评贾平凹的《秦腔》,感叹文学“可读性”的沦落和缺失。莫言得诺奖后,有媒体记者电话采访他,问他对莫言作品怎么看,他说:“莫言写了各类小说人物,却很少能够走进读者深层的记忆里”,他为其遗憾。特别后来看到了李建军翻译的莫言“诺奖”获奖词后,更为莫言感到悲哀。我们二人早些年都读过莫言的长篇小说《丰乳肥臀》,实在是不敢恭维,甚至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李万武在文学评论上,敢恨敢爱。他评论过许多名人大家,也不乏普通作者。他旗帜鲜明地对他们的作品提出自己的观点,是其所是,非其所非,敢于肯定,肯于否定。出于对文学的酷爱和责任担当,他大半生从未离开过文学,一直战斗在文学评论这块阵地上,用心血和汗水,写出了大批有血有肉,有广泛影响力的评论文章,先后发表在“高校理论战线”、“求是”、“阵地”、“中流”、“文学评论”、“粤海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文学报”等几十家国家级报刊杂志上。自1993年起至2018年病情危重止,他先后出版了《为文学寻找家园》、《文学理论新编》(与罗中起教授合著)、《审美与功利的纠缠》、《与锦州文坛相遇》、《为文学讨辩道理》、《散章档案》、《“泛文学化”与无门槛的文学繁荣》等七卷文学评论集和理论专著,另有长篇报告文学《挺起脊梁》等。他还参加了《审美教育学》、《马列文论导读》、《文艺美学辞典》、《教育论纲》等专著的编写。

李万武的《与锦州文坛相遇》一书,是专为家乡锦州写的。有人说,《与锦州文坛相遇》评论了锦州的45位作家及他们的70多篇作品,“这不只是出了一本书,更有平时的言传身教,是很花了心思的,目的是在培植一代正气之花,磊落之树的新苗”。

关于“泛文学化”的问题,他患病前半年,就有写作计划,但未思考成熟。病后虽然一时无法成行,但头脑一直在思考之中。他认为“泛文学化”,就是踢翻文学的门槛,躲开文学的难度,“拓边”和“扩容”了文学,使文学没有了边界,实际是使文学向非文学的退化。正如李保平先生所说:“它是文学的大问题,真问题,是一个即使再谈上一千年都不过时的中外通用的文学操守问题”。为了对文学负责,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他怀着对文学的敬畏,不忘文学的初心和底线,呼唤人们重拾文学经典,呼唤文学重回家园,他坚持用左手写了“泛文学化”、“刘镇诗歌”、“向曹文轩致敬”三篇大文章。后又修改、整理了相关作品,出版了近30万字的文学评论集。集子中,他用左手艰难写就的第一篇文章《“泛文学化”与无门槛的文学繁荣》,先后被陕西的《秦岭》、广东的《粤海风》、台湾的《新地》等全文刊发,《文艺报》重点摘发。后又被收入《陕西文学研究》第二卷。在全国反响热烈,影响巨大。李万武是用病体和生命捍卫着文学的尊严。他不愧为“文坛勇士”、“文学评论界的一面旗帜”、“风骨著书魂的人”。他的作品获得了“辽宁省五个一工程奖”,中共锦州市委、锦州市人民政府颁发的终身成就奖“萧军文学艺术奖”,首届“辽宁优秀文学评论奖”,辽宁省文联首届“文艺理论腾飞二等奖”,辽宁省科学学术委员会颁发的“优秀社科成果奖”,首届“北京杂文一等奖”,“河北七夕文化奖”等。

上述种种,充分验证和诠释了李万武对文学批评的执着、热爱、水准和责任担当。

李万武此生事业上的成功,可喜可贺,我为之骄傲。有人说,为什么长江流入大海时气势那么恢宏,因为源头丰厚。万武的成功,和他一生的读书生涯是分不开的。他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一生与书相伴。他自幼喜欢读书,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

春秋时代的师旷说过:“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秉烛之明。”也有人说,“好学,是贯穿人生的纤绳,能把人拽到理想的彼岸”。还有人说,“读书让人眼亮,让人心胸开阔。如果没有书,人就会变成没有灯的汽车;如果没有书,人的心就会变成没有淡水的荒岛”。万武从青少时期就博览群书,并持之以恒。他想方设法借书看。为了阅读方便,他省吃俭用,掏尽本就不太丰满的腰包,甚至不惜卖掉并不多余的衣物用于购书。他雷打不动的落实每天必读多少页书,几天读完一本书的规划。患血栓后,还一直坚持买书读书。一本长达四百多页的小说《金谷银山》,他先后读了三遍。他欣赏,他激动不已,他要为它点赞。他要写出评论文章来,他要肯定关仁山在书中成功塑造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韩少山,他要向他致敬。可惜他未能写完就走了。值得庆幸的是,一位学者友情出场,协助整理文稿,续写成篇,以完成老朋友的遗愿,我很感激!茅奖书目出来后,他叫孩子们一口气买了8本,他要读它们,评论它们。可他还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呀。他一生都在读书,生命不息,读书不止,他读得很累,累伤了大脑,落下了神经衰弱,梦伴终生的沉疴。

现在,我家存书超万卷,大小七个书柜都装得满满的,大抵是中外文学名著、名人传记、文艺理论、美学各系列型丛书、马列全集、毛泽东选集、毛泽东年谱(9卷)、鲁迅全集(16卷)、诺贝尔文学奖金库(5卷)、新中国60年辽宁文学精品大系(7卷)、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50周年辽宁优秀文学艺术作品系列丛书(17卷)、三书斋文存(4卷)……等等。可见其藏书之丰富,可知其好学之不倦。

读书使他失去了不少休息娱乐时间,读书让他累着了身体,但读书也帮了他的大忙。知识为他灌注了生命之水,为他的腾飞,为他事业的成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真可谓“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构厦多材岂待论,谁知散水有乡根,书生报国成何计,难忘诗骚李杜魂。”(叶嘉莹)读书不仅是个人爱好,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更是报国图强的人生壮举。

万武,我的爱人,我们现处阴阳两界,望你多多保重。孙女读研究生,很上心,很努力;儿子儿媳都好着呢,家事你不用惦记。你在那边要再呈现你为师、为文、为人的楷模形象;我在这边,要多想想儿孙,牢记“人生只有加油的站点,没有终止的目标。”

“自静其心延寿命,无求于物长精神。”“人之有生,唯精与神;精神不蔽,身体常春。”(《孙犁传》4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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